子时刚到，风停了。
姜小葵蹲在山脊后头，手指轻轻碰了下腰间的铜铃。铃没响，但她知道时间到了。她抬手，把锅铲从背后抽出来，铲面朝外一横，身后三队人立刻压低身子，屏住呼吸。
对面黑塔外围的哨塔上，守卫正低头喝汤。热气腾腾的碗刚捧到嘴边，一支箭悄无声息地射穿窗纸，正中碗沿。辣椒油溅进眼里，那人惨叫一声跳起来，手忙脚乱去擦脸。
就是现在。
姜小葵翻身跃出，锅铲往空中一划，嘴里念：“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话音落，胸口一热，荒诞仙气顺着胳膊冲上铲尖。她蘸着草灰血糊，在虚空中画下一圈金线，符成即燃，化作漫天火星洒向敌阵。
“爆炒星屑！”她喊。
金焰炸开，像一锅烧红的铁砂泼出去，砸得两座哨塔噼啪作响。守卫们捂着眼乱窜，有的撞翻火盆，有的踩空摔下梯子。火云宗那帮人趁机从侧坡摸上去，短锤一抡，直接把岗楼门砸了个对穿。
药王谷的老医师躲在石堆后头，看着漫天金火直摇头：“这丫头……又来这套。”
玄剑门代表冷着脸检查弩机，低声嘀咕：“靠胡说八道放技能，真能打硬仗？”
话没说完，姜小葵已经冲到第一道机关墙前。七枚符眼嵌在石壁上，泛着暗绿光。她伸手一摸，墙体温得发烫，显然是开了禁制。
“三重锁。”她回头，“必须同时打碎七个点，慢一步都不行。”
圆脸弟子喘着粗气跑过来：“我们试了三次，法器威力不够。”
“那就别用法器。”她咧嘴一笑，咬破指尖，血混着草灰，在铲面上写下那十二个字。
“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这一次，没人笑。
可她体内的荒诞仙气轰地炸开，像一口滚油倒进冷水锅。三百枚“姜氏逃命符”从怀里飞出，在空中排成扇形，齐刷刷转向符眼。
“流星饭团，上桌！”
符牌撞上石墙，没炸也没碎，反而爆出一团团白雾，带着芝麻香和焦糖味儿。守阵弟子被熏得头晕眼花，还没反应过来，七处符眼接连崩裂，整面墙咔嚓一声塌了半边。
火云宗众人愣住。
“这……这是吃的？”有人问。
“特效版。”姜小葵收起锅铲，“吃完还想再来一碗。”
队伍迅速穿过缺口，推进到废墟区。这里原本是敌方粮仓，现在只剩几堵断墙。姜小葵刚踏上一块石板，腰间铜铃突然“叮”地响了一声。
她立刻抬手，全队停下。
铃声来自火云宗方向，急促两下——是发现伏兵的暗号。
她眯眼扫了圈地形，指着左边那堆塌了一半的灶台：“那边，底下有动静。”
圆脸弟子凑过来：“你怎么知道？”
“铃说了。”她拍拍腰，“它比你耳朵灵。”
两人带五名轻弩手绕过去，姜小葵独自跃上残垣，锅铲连划三下，三道食箓贴地飞出。
“煎云卷！”
热浪扑地而起，像三口大锅同时揭盖，湿气蒸腾。藏在坑里的阴火陷阱遇热反噬，火焰倒卷回坑底，噼里啪啦烧了几下就灭了。
药王谷医师带着药箱跟上来，往各处撒驱瘴粉。他抬头看姜小葵站在高处，战甲碎片在晨光里闪了一下。
“小姑娘。”他喊，“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我差点以为你要做饭。”
“战场上哪有准点开饭的。”她跳下来，“能活着吃上一口，就算赚了。”
清理完陷阱，队伍继续向前。前方是一片开阔地，再过去就是地下河入口。按计划，这里是首战终点，必须守住补给通道。
可当他们赶到时，发现入口已经被沙石封死。
姜小葵走过去，蹲下摸了摸地面。土是新的，还带着湿气。
“他们在跑。”她说。
玄剑门代表走上前，冷笑一声：“所以呢？我们就在这儿庆祝拆了几堵墙？”
姜小葵没理他，而是把铁板烧往地上一插。残镜自动展开，映出地下河内部画面：一群黑衣人正从暗道撤离，搬运着箱子和卷轴。
“他们不想打。”她站起身，“他们怕了。”
玄剑门代表脸色变了变，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哄笑声打断。
火云宗那群人围上来，圆脸弟子咧着嘴：“姜姐，刚才那一招‘饭团轰炸’能不能教我们？回去我也试试，跟我娘说我是天庭御厨转世。”
“学费十块灵石一次。”她笑着答，“包教包会，不会退钱。”
老医师摇摇头：“你们还真信她那套胡扯。”
“不信？”姜小葵眨眨眼，“那你刚才怎么躲得那么快？”
众人又笑。
姜小葵转身，面向黑塔深处。天边已泛起鱼肚白，风吹得她衣角猎猎作响。她抬起锅铲，指向仍未肃清的内堡。
“听着！”她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清了，“我们不是来拆墙的。我们是来吃饭的——吃他们的老本！”
“哈哈哈！”火云宗集体爆笑。
药王谷医师扶额：“这都什么跟什么……”
玄剑门代表终于闭嘴，默默挥手，让手下把剩下的二十把轻弩全部交出。
姜小葵接过一把，检查箭槽，然后抬头看向大长老所在的观星台方向。铜铃安静地挂在腰上，没有震动，也没有预警。
一切正常。
她把最后一支辣椒箭装进弩机，抬手往空中一射。箭尖划出弧线，在最高点炸开一团红雾，像一道信号弹。
紧接着，她双手握铲，狠狠往地上一砸。
“炝锅雷！”
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地面微颤。远处残墙上碎石滚落，几只惊鸟扑棱棱飞起。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望向她。
她站在断墙最高处，左手握锅铲，右手指向黑塔。
“占领完成。”她说，“开火！”
药王谷医师打开医帐，铺好床铺，开始整理药材。他把一瓶止血散放在桌上，忽然发现瓶底压着一张符。
金边黑字，写着“姜氏逃命符”。
他拿起看了看，随手塞进怀里。
火云宗圆脸弟子带着小队清点战利品。他们在倒塌的岗楼里找到一本日志，翻开第一页，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昨夜梦见一个拿锅铲的女孩，她说她爹是扫星星的，吓得我醒了一宿。”
他噗嗤笑出声，把本子揣进怀里。
玄剑门代表站在补给点外，看着前线送来的损伤报告。他沉默许久，终于提笔写下命令：“所有制式弩械，优先配发前锋部队。”
写完，他抬头看了眼天空。
太阳出来了。
姜小葵仍站在原地，没动。
她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印记，红痕还在，颜色比昨天淡了些。她活动了下手掌，感觉仙气流动顺畅，没有滞涩。
腰间铜铃忽然响了一下。
她立刻转身，望向右侧废墟。
铃声很轻，只响了一次。
是火云宗的联络暗号——发现异常，但未确认威胁。
她迈步走向声音来源，锅铲拎在右手。
风卷起她的衣角，破锅铲在晨光中泛着微光。
她一脚踏进废墟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