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尽头那三点幽光闪了一下,又灭了。
姜小葵把铜牌按进石门凹槽。青铜碎片在她怀里抖得厉害,像是要自己跳出来。她咬破手指,血顺着指尖滑下去,滴在铜牌上。
石门发出低沉的响声,缓缓下沉,露出一条黑乎乎的通道。
“走。”她说,第一个迈步进去。
身后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赶紧跟上。刚踏进门槛,外面的风雪就猛地一扑,几块冰砸在门框上,转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了回去。石门开始慢慢回升,最后咔的一声合死。
通道里漆黑一片,空气又冷又闷。懂药理的弟子从包袱里掏出一颗夜明珠,光晕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刻痕。
“这些符号……没见过。”他凑近看,“不是东荒的文字。”
每走十步,墙上的纹路就亮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接着,眼前突然一闪——
姜小葵看见青岩村起火,村民尖叫着四散奔逃,黑衣人提刀追杀。她站在原地,动不了。
“别看!”她吼了一声,抬手用锅铲在地上划了个圈,金光一闪,三人都被拉回现实。
“是幻象。”她说,“别管它,往前走。”
会追踪的弟子揉了揉太阳穴:“刚才我看到黑风寨主跪在地上,有人在他面前举起一块石头……那形状,像你怀里的碎片。”
姜小葵没说话,只把碎片攥得更紧。
通道尽头是一间大殿。穹顶高得看不见顶,上面画着星图,星星连成的线指向中央一个裂口。裂口下方,一群人跪着,抬头望着一尊从地底升起的黑影。那黑影手里握着一把残缺的器物,断口处的纹路,和她身上的碎片完全一样。
“这东西……”力气大的弟子咽了口唾沫,“被人供着?”
懂药理的弟子蹲下身,指着浮雕底部一圈细小的植物图案:“这是忘忧引。百年前有个邪教用它炼魂,后来被天机阁剿了,整个门派抹得干干净净。”
姜小葵把青铜碎片贴在墙上。金光顺着纹路蔓延,一段文字慢慢浮现:
“圣女封印其魂,碎器散于人间。若七片归一,万骨迎主归。”
声音很轻,但每个人都听清了。
全场安静。
姜小葵盯着那行字,脑子里嗡嗡作响。她想起断云崖下那个老乞丐临死前说的话:“你捡得晚了,命是捡回来了,根却断了。”
那时候她不懂。
现在也不全懂,但有些事,开始不对劲了。
她的右眼尾,那粒朱砂痣,突然烫了一下。
“师姐?”懂药理的弟子抬头看她,“你还好吗?”
“没事。”她收回碎片,声音有点哑,“咱们继续往里走。”
话音刚落,地面猛地一震。
咔——
三道裂缝从殿中炸开,泥土飞溅,三个身影从地下站起。它们半身是冰,半身是石头,关节处冒着寒气,眼睛里燃着幽蓝的火。
“守护者!”会追踪的弟子往后退了一步,“不是活人,也不是傀儡!”
其中一个守护者抬起手臂,拳头砸向地面。整座大殿晃了一下,一块巨石从头顶坠下。
“散开!”姜小葵抽出锅铲,一脚踹翻旁边一根石柱,挡住落石。
另外两个守护者同时冲来。力气大的弟子抡起竹竿硬挡,被一拳砸中胸口,整个人飞出去撞在墙上,半天没动。
懂药理的弟子扶着他爬起来,脸色发白:“断了至少两根肋骨。”
“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姜小葵大喊一声,锅铲爆发出一团金光,虚空中浮现一道菜名——“食箓·铁骨酥”。
金光落在力气大的弟子身上,他咳出一口血,但能站起来了。
“还能打吗?”姜小葵回头问。
“能。”他咧嘴一笑,牙缝里都是血,“只要你不让我做饭。”
姜小葵转身,面对三个守护者。她把碎片塞进怀里,双手握紧锅铲。
“你们守的是什么?”她大声问,“谁让你们守的?”
守护者不回答,其中一个突然跃起,双掌拍下。
她横铲格挡,金光与寒气撞在一起,震得她虎口发麻。第二击紧随而至,她翻身躲开,锅铲顺势划地,画出一道符线。
“食箓·辣子鸡丁!”她吼完,金光炸开,火浪席卷前方。
守护者的冰躯出现裂痕,但很快又被寒气修补。
“不行!”会追踪的弟子喊,“它们不怕火,越打越硬!”
“那就埋了它们!”姜小葵冲到墙边,用锅铲撬开一块松动的石板,下面是一条机关槽。
她把青铜碎片塞进去。
咔哒。
头顶传来滚动声。几块巨石从两侧墙壁滑出,压向守护者。其中一个被砸中肩膀,当场塌了半边。
“走!”她拔出碎片,招呼三人往侧门撤,“这地方还有别的出口!”
四人跌跌撞撞钻进一条窄道。身后轰隆作响,守护者在追,但被落石暂时挡住。
通道越来越低,最后只能弯腰前行。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眼前出现一间小室,没有出路。
“堵死了。”力气大的弟子用手敲了敲墙,“全是实心岩。”
“先歇一会儿。”姜小葵靠着墙坐下,喘着气。
懂药理的弟子检查会追踪的弟子的伤:“左肩脱臼,得复位。”
“来吧。”会追踪的弟子咬牙,“快点。”
懂药理的弟子一推,他惨叫一声,满头是汗,但肩膀总算对上了。
“谢了。”他靠在墙角,抬头看着天花板上一道浅浅的刻痕,“你们看,那是什么?”
姜小葵抬头。
那是一粒小小的红点,像血,也像朱砂。
位置,和她右眼尾的痣,一模一样。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向墙上的标记。心跳忽然变重。
“师姐。”会追踪的弟子低声说,“刚才在大殿,你有没有发现……那些跪拜的人里,有一个人穿的衣服,和你现在身上这件,差不多?”
姜小葵低头看自己的麻布短打。衣服早就脏了,边角磨破,看不出原样。
但她记得,这是老采药人捡她时,裹在药篓外的布。
“不可能。”她说。
“可那浮雕,少说也有三百年了。”懂药理的弟子声音发颤,“那时候,天机阁都还没立山门。”
姜小葵没再说话。她拿出玉匣,把铜牌放进去,又取出碎片。它还在微微震动,像是在回应什么。
“我们是不是……来错了地方?”力气大的弟子忽然问。
“不是。”她摇头,“是它等我们来了。”
“谁等?”
她没答。只是盯着手中的碎片,直到它突然发出一声轻响,像钟,又像铃。
远处,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守护者那种沉重的踏地声。
是人。
赤脚踩在石上的声音。
一步一步,朝这边靠近。
姜小葵猛地抬头,锅铲横在胸前。
门缝底下,渗进来一缕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