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的毒蔓在医堂内悄然滋长。虽然苏念卿的当众表态暂时稳住了大部分病患,但那种无言的猜忌如同阴霾,笼罩在每个人的眉宇间。取药时闪烁的眼神,问诊时刻意保持的距离,都像细小的针,刺在苏念卿心上。
午后,一位姓孙的老者在家人的搀扶下,来到苏念卿的诊室。他是最早一批染病的患者之一,病情反复,家中为了给他治病已花费不少时间与金钱。苏念卿曾数次用青木神力为他稳定病情,延缓生机流逝,老人及其家人都对她感激涕零。
“苏医生…”孙老伯声音虚弱,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痛苦与挣扎,他推开搀扶他的儿子,“噗通”一声,竟直接跪在了苏念卿面前!
“孙老伯!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苏念卿大惊,连忙起身去扶。
“苏大夫!求求您!救救我们一家吧!”孙老伯不肯起来,老泪纵横,枯瘦的手紧紧抓住苏念卿的衣袖,“有人…有人抓了我的小孙子!才三岁啊!他们说…说只要我…我指认您,指认您用邪术给我治病,抽了我的寿命…他们就放了我孙子,还…还给我们一笔钱治病…”
他身后的儿子也红着眼眶,羞愧地低下头,不敢看苏念卿。
苏念卿如遭雷击,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心痛。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对她千恩万谢的老人,看着他眼中那份被胁迫的绝望与对孙儿安危的担忧,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晦”的手段,竟卑劣至此!利用人心的弱点,利用亲情作为要挟,来摧毁她仅存的信誉!
“孙老伯,您先起来。”苏念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她还是用力将老人扶起,让他坐到椅子上,“您放心,您的孙子,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回来。”
她的话音刚落,诊室外就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是孙老伯的儿子“不小心”将父亲指认苏大夫用邪术抽寿的事情嚷嚷开了。
本就人心惶惶的病患们瞬间炸开了锅。
“真的?!孙老伯亲口说的?”
“怪不得他病情反复!原来是苏医生…”
“连孙老伯这样的人都…那我们…”
质疑声、惊恐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比之前的流言更具破坏力。这一次,是“苦主”的亲口“指认”。
石磊的身影出现在诊室门口,他面色冷硬如铁,目光锐利地扫过外面骚动的人群,以及那几个混在人群中,脸上带着不易察觉得意神色的陌生面孔。他对着苏念卿微微摇头,示意暂时没有发现对方挟持孩童的踪迹,对方做得极其隐蔽。
苏念卿站在那里,看着孙老伯羞愧欲死、老泪纵横的脸,看着门外那些被恐惧和流言吞噬的病患,听着那些刺耳的指责与猜忌。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
这就是“晦”想要看到的吗?让她众叛亲离,让信任崩塌,让希望湮灭?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哽咽,眼眸中的震惊与心痛渐渐被一种深沉的悲悯与更加坚定的意志所取代。
她没有去看门外那些质疑的目光,而是专注地看着孙老伯,声音温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孙老伯,您是被胁迫的,我明白。您爱孙心切,无罪。”
她转而看向门外众人,目光坦荡:“诸位若因此事信不过我苏念卿,现在离去,我绝不阻拦,之前药费,医堂分文不取。但若还有人愿意信我一次,我必如昨日所言,竭尽全力,守护到底!”
她的话,如同在浑浊的泥潭中投入一颗清泉石,暂时压下了喧嚣。有人羞愧地低下头,有人面露挣扎,也有人愤然离去。
而苏念卿知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开始。她不仅要对抗疫情,对抗“晦”的邪术,更要对抗这被恶意煽动、被恐惧支配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