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绾绾的出现,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冰水,瞬间改变了整个战场的“气味”。
那清冽的杏花冷香并不霸道,却异常顽固地驱散着秽气带来的压抑与狂躁,让苏念卿几近枯竭的精神为之一振,就连凌昭感到的沉重压力也似乎减轻了几分。
三位使者的虚影——枯败的【木】、冰寒的【水】、狂躁的【火】——同时凝滞了一瞬。显然,白绾绾的到场,完全在他们的预料之外。
“白绾绾!”赤练姬那由火焰与幻影构成的面容扭曲了一下,声音带着被冒犯的尖锐,“这里没你‘诡货斋’的事!识相的,立刻离开!”
白绾绾仿佛没听见她的叫嚣,指尖那枚龟甲铜钱再次弹起,发出“铮”的一声清鸣。她淡紫色的眼眸懒洋洋地瞥向青藤萝那缠绕着腐朽藤蔓的虚影,语气带着点商量的口吻,却不容置疑:
“青藤妹妹,你这‘枯木逢春煞’布得不错,可惜选错了地方。这口井的水汽,带着点我不喜欢的‘铁锈’味儿,扰了我清净。”她顿了顿,指尖接住铜钱,轻轻一握,“这人情,你打算怎么还?”
她根本不给对方回答的机会,目光又转向玄冥子那团冰寒黑雾:“还有你,玄冥子。大老远跑来,就为了放点冷气?你这‘玄冥真水’的火候,比起五百年前,可差远了。”她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货真价实的嫌弃。
最后,她才看向气得周身火焰明灭不定的赤练姬,轻轻一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至于你,赤练,脾气还是这么差。你这把火,烧坏了我的‘客人’,可是要照价赔偿的。”
她三言两语,看似随意点评,却将三位使者的底细、手段甚至过往都点了出来,语气轻松得像在点评集市上的货物,那份漫不经心的姿态下,是深不见底的底蕴与绝对的自信。
“放肆!”赤练姬最先按捺不住,一道凝练的赤红火线如同毒蛇般撕破空气,直射白绾绾面门!这一击,比之前试探性的流光阴毒了数倍,蕴含着焚毁神魂的狂乱意志。
白绾绾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只是将手中那枚龟甲铜钱轻轻向前一递。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枚小小的、看似普通的铜钱,在接触到赤红火线的瞬间,其上的古老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形成一个微小的、旋转的漩涡。那足以熔金蚀骨的狂暴火焰,竟如同泥牛入海,被那小小的漩涡无声无息地吞没,连一丝青烟都未曾冒出。
铜钱稳稳地躺回她掌心,纹丝不动,只是表面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暖意。
“说了,脾气太差。”白绾绾叹了口气,像是面对一个屡教不改的顽童。
青藤萝与玄冥子的虚影剧烈地波动起来,显示出内心的震惊与忌惮。他们深知赤练姬刚才那一击的威力,却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这个白绾绾真是深不可测!
“白绾绾,你当真要与我‘晦’为敌?”青藤萝的声音如同干枯的树叶摩擦,带着压抑的怒火。
“为敌?”白绾绾终于正眼看了他们一下,指尖摩挲着铜钱,淡紫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我只是个生意人,讲究个先来后到,和气生财。是你们,先坏了我的规矩,动了我的……‘潜在客人’。”
她目光再次扫过医堂内狼狈的几人,尤其在梅知雪和陆寒州身上停留了一瞬,语气变得有些微妙:“更何况,这几位身上的‘因果线’,可比你们这几个分身有趣多了。我可舍不得让你们现在就给弄坏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玄冥子那团冰寒黑雾中,传出一个更加冰冷、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意念,这意念并非针对白绾绾,而是如同无形的涟漪,扫过整个区域:
“白绾绾……你的行为……已引起‘主上’的注意……”
“徘徊于边界之人……当心……玩火自焚……”
这意念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与古老,仿佛来自岁月长河的尽头,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一种审视万物的冷漠。
“晦主……”白绾绾把玩铜钱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脸上那慵懒的笑容淡去,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似是忌惮,又似是……某种期待。但她很快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轻轻哼了一声:
“劳他老人家费心。不过,我的账,向来喜欢自己算。”
她不再理会那三位使者,转而看向医堂内严阵以待的凌昭和苏念卿,语气恢复了之前的随意:“看样子,这里的‘热闹’也快散了。两位,搭把手,把这几位‘客人’请到我那儿坐坐?这地方,暂时是没法待人了。”
她的话,看似是邀请,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而随着她话音落下,那枚龟甲铜钱再次从她指尖飞出,这一次,它悬浮在半空,缓缓旋转,散发出柔和的、如同月光般的光晕,将破碎的医堂以及其中的梅知雪、陆寒州、苏念卿和凌昭都笼罩在内。
一股奇异的空间波动,开始以那枚铜钱为中心,悄然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