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海城飘起了细雨。陶夭夭靠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受伤的右脚踝被小心地垫高,敷着苏念卿调制的深褐色药膏,传来阵阵清凉镇痛的感觉。虽然身体上的剧痛缓解了,但心里的焦躁和不安却如同窗外阴沉的天空,挥之不去。被迫停止排练的无力感,对首演的担忧,以及那份源自信任动摇的迷茫,交织在一起,折磨着她。
她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脚踝上那条秦宇飞送的“同心锁”脚链,冰凉的金属和宝石触感复杂——它既是“爱”的证明,此刻却也像是束缚,提醒着她的伤和依赖。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陶夭夭挣扎着想站起,门外传来梅知雪清冷的声音:“不必起来,我方便进来吗?”
“请进,梅小姐。”陶夭夭连忙应道。
梅知雪推门而入,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保温食盒。她依旧是一身素净,米色长风衣上沾着细密的水珠,眼眸扫过陶夭夭敷着药的脚踝,最后落在她写满焦虑的脸上。
“苏医生的药,感觉如何?”她将食盒放在床头柜上,“这是厨房特意为你熬的当归黄芪鸽子汤,补气活血,利于恢复。”
“谢谢您,梅小姐。苏医生的药很好,脚已经没那么疼了。”陶夭夭道谢,声音带着疲惫,“就是……心里很乱,静不下来。”
梅知雪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姿态沉静,仿佛自带一种安定气场。“伤筋动骨,外邪易侵。身体不适时,心神也最易动摇。”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陶夭夭下意识摩挲脚链的手指上,语气淡然却意有所指,“有些‘关怀’,看似无微不至,实则是无形枷锁,束缚你的手脚,更束缚你的心神。”
陶夭夭的手指一僵。
梅知雪继续道,声音如同冰雪消融的溪流,清冷而透彻:“完美的表象,往往是为了掩盖内在的空洞,或是达成某种目的而精心构筑的伪装。感觉‘不安’,并非你想太多,而是你的灵觉在试图冲破迷障,向你示警。”
她顿了顿,看着陶夭夭眼中逐渐凝聚的专注,缓缓道:“世间万物,平衡为要。过刚易折,过柔则靡,过求完美,必失其真。真正的守护,质朴无华,坚定如山,它给予你的是力量与自由,而非让你感到窒息与依赖。”
每一个字都敲打在陶夭夭的心上。她想起了秦宇飞那些精确到毫厘的“指导”,他为自己推掉工作的“牺牲”,以及这条在受伤后更显突兀的脚链……也想起了卫风那笨拙却焦急的警告,和角落里沉默却坚定的身影。
一种混合着刺痛与清明的感觉在她心中蔓延。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陶夭夭低声说,手指终于从脚链上移开,转而轻轻按住敷着药膏、传来踏实凉意的伤处。
梅知雪见她有所领悟,便不再多言。她起身,指了指食盒和伤脚:“汤要趁热喝。伤处需静养,心神亦需如此。相信你身体感受到的‘理’,而非他人编织的‘象’。”
她微微颔首,如来时一般悄然离去。
房间内重归寂静。陶夭夭看着自己受伤的脚踝,回味着梅知雪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