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天幕下，两道身影在荒凉破败的大地上疾驰。
我刻意压制了速度，维持在炼气修士的正常水准，林婉儿跟在我身后，显得有些吃力，却咬着唇一声不吭，努力跟上。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
巨大的兽骨如同山岭般横陈，骨骼上残留着恐怖的爪痕与啃噬印记，昭示着上古时期难以想象的惨烈搏杀。坍塌的宫殿废墟连绵不绝，偶尔能看到残破的符文在断壁残垣间一闪而逝，散发出危险的能量波动。空气中弥漫的毁灭与死寂气息越来越浓，甚至开始侵蚀护体灵光，让人心神不宁。
“王师弟，这里……感觉好不舒服。”林婉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的护体灵光明显黯淡了许多，脸色也有些发白。此地的环境，对她这种修为不高、心志也不算特别坚韧的弟子而言，确实是一种煎熬。
“运转清心诀，紧守心神。此地气息混乱，易生心魔。”我头也不回地提醒道，同时暗自催动一丝红莲业火的气息流转周身。那业火至纯至净，对这类负面气息有着天然的排斥与净化效果，让我所受影响微乎其微。
我们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前行，河床底部铺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碎石，其中不乏一些蕴含着微弱灵气的矿石碎片，但大多品阶不高，且灵气流失严重，价值不大。
林婉儿倒是细心，偶尔会捡起一两块颜色奇特或者带有天然纹路的石头查看，但很快又失望地放下。
“看来这外围区域，早已被前人搜刮过无数次了。”她有些气馁地说道。
我并未答话，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我的目标，并非这些边角料。《万能炼形诀》对能量波动的特殊感应，以及红莲业火对“因果”与“异常”的敏锐，让我能察觉到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忽然，我脚步一顿，目光锁定在河床一侧，那片相对完整的巨大废墟上。
那似乎是一座祭坛的基座，由某种漆黑的巨石垒砌而成，虽然大半坍塌，但残留的部分依旧散发着一种古老而庄严的气息。更关键的是，在《万能炼形诀》的感知中，那祭坛废墟深处，隐隐传来一丝极其隐晦、却与周围毁灭气息格格不入的“生机”？
“去那边看看。”我改变了方向，朝着祭坛废墟掠去。
林婉儿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跟上。
踏入废墟范围，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连光线都黯淡了几分。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陶罐、锈蚀的兵器残骸，以及一些早已失去灵光的玉石碎片。
我仔细感知着那丝“生机”的源头，最终在一处被巨大断柱掩盖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洞口。洞口被碎石半掩，若非刻意寻找，极难发现。
“下面好像有东西？”林婉儿也注意到了洞口，好奇地凑过来。
我示意她退后，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洞口。洞口下方是一条倾斜向下的石阶，通往一片黑暗。神识在其中受到了更强的压制，只能模糊感知到下方似乎是一个不大的石室。
“我下去看看，你在上面警戒。”我对林婉儿说道。此地诡异，让她跟在身边反而更危险。
林婉儿乖巧地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一柄秋水长剑，紧张地环顾四周。
我身形一晃，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入洞口。石阶湿滑，布满青苔，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泥土味。向下行了约十数丈，眼前豁然开朗，果然是一间不大的石室。
石室中央，有一座半人高的石台。石台上，供奉着一件东西。
那并非想象中的灵草丹药，也不是神兵利器，而是一块巴掌大小、通体布满绿色铜锈、形状不规则的……青铜残片！
残片之上，刻着一些早已模糊不清的奇异纹路，看上去毫不起眼，仿佛随时会彻底腐朽。然而，就是这块看似废铜烂铁的残片，正散发着那丝微弱的、却顽强不灭的“生机”！
更让我心中震动的是，丹田内的红莲业火，在感知到这青铜残片的瞬间，竟再次微微跳动了一下！虽然远不如之前遇到饕餮骨简时剧烈，却清晰无误地表明了此物的不凡！
这残片，绝非凡品！
我走上前，并未立刻伸手去拿。神识仔细扫过石台和残片周围，果然发现了一些极其隐蔽的、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警戒禁制。这些禁制能量微弱，却带着一种同归于尽般的毁灭气息，一旦被暴力触发，恐怕会连带着残片一起毁掉。
手法很高明，若非我神识远超同阶，又对能量异常敏感，几乎难以察觉。
我沉吟片刻，并未强行破禁。而是尝试着，将一缕极其温和的、蕴含着红莲业火净化气息的妖力，如同蛛丝般，缓缓探向那些禁制的能量节点。
业火之力，焚尽污秽，亦能安抚躁动。我想试试，能否以这种温和的方式，暂时“安抚”或者“麻痹”这些禁制。
过程小心翼翼，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当那缕带着净化气息的妖力触及禁制节点时，那些原本沉寂的禁制光芒微微一闪，似乎有些躁动，但在感受到业火气息中那纯净、平和的意蕴后，竟又缓缓平息了下去！
有效！
我心中一定，继续加大妖力输出，如同给这些禁制注入了一针“镇静剂”。片刻之后，那些隐蔽的禁制光芒彻底黯淡下去，暂时失去了作用。
就是现在！
我闪电般出手，一把将那青铜残片抓在手中！
入手冰凉沉重，铜锈之下，似乎能感受到一种苍茫古老的意蕴。来不及细看，我将其迅速收入怀中。
然而，就在残片离台的刹那——
“嗡！”
整个石室，不，是整个祭坛废墟，都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一股无形的波动，以石室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不好！动了根基！
我脸色微变，这残片竟是维持此地某种平衡的关键！现在取走，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王师弟！上面有动静！”林婉儿惊慌的声音从洞口传来。
我毫不犹豫，身形如电，瞬间冲出洞口！
刚回到地面，便看到林婉儿正紧张地指着天空。只见祭坛废墟上空，那原本就暗红色的天幕，此刻竟隐隐泛起了一圈圈涟漪般的波纹，一股压抑的气息笼罩下来！
“快走！”
我低喝一声，抓住林婉儿的手臂，将速度瞬间提升到极致，朝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亡命狂奔！
几乎在我们离开原地的下一秒，数道颜色各异的遁光，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不同方向破空而至，落在了那祭坛废墟之上！
“刚才的波动就是这里传来的！”
“有宝贝出世？”
“搜！”
隐约的呼喝声与灵力碰撞声从身后传来。
我心中冷笑，果然引来了苍蝇。幸好走得快。
带着林婉儿一口气奔出数十里，确认无人追踪后，才在一处巨大的妖兽头骨眼眶形成的天然凹陷处停了下来。
“刚才……好险。”林婉儿拍着胸口，心有余悸，俏脸煞白。
我没有理会她，迫不及待地取出那枚青铜残片，仔细端详。
离了那祭坛，残片上的“生机”之感似乎微弱了一些，但依旧存在。上面的纹路虽然模糊，却给人一种蕴含天地至理的感觉。红莲业火对其仍有微弱的感应。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在我凝神研究时，一个清冷的声音突兀地在不远处响起：
“看来，你运运气不错。”
我猛地抬头，只见苏茹不知何时，竟已悄无声息地立于数丈之外的一块碎骨上，白衣胜雪，清冷的眸子正落在我手中的青铜残片上。
她竟然也跟来了？还是巧合？
林婉儿见到苏茹，立刻紧张地站直了身子，恭敬行礼：“苏师姐。”
苏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目光却始终未离开我手中的残片。
“苏师姐对此物感兴趣？”我握紧残片，语气平静。
“上古‘镇魂殿’的铭文碎片，虽已残破，但其上残留的‘安魂’道韵，对抵御此地混乱意志侵蚀、稳固神魂有奇效。”苏茹语气平淡，却一语道破了这残片的来历与用途，“对你我这般神识强大者，尤为重要。”
镇魂殿？安魂道韵？
我心中恍然，难怪红莲业火会有反应，此物涉及神魂领域，正是业火管辖范畴之一。
“师姐见识广博，佩服。”我不动声色地将残片收起，“此物于我亦有大用，恐怕不能相让了。”
苏茹并未强求，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此物现世，波动不小，恐已引起他人注意。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身形一晃，再次消失不见，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我看着苏茹消失的方向，眉头微皱。她似乎……只是在提醒我？
“王师弟，我们现在怎么办？”林婉儿怯生生地问道，经历了刚才的变故，她显得有些六神无主。
我收起思绪，看了一眼手中残片，又感受了一下丹田内微微雀跃的红莲业火。
这残界，果然处处是机缘，也处处是陷阱。
“继续往前走。”我沉声道，“跟紧我。”
更大的风暴，恐怕还在后面。而这青铜残片，或许只是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