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寒的别院后廊爬满了紫藤,细碎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淡紫色的雪。秦岳蹲在石阶上,手里转着枚玉佩,玉面被阳光照得透亮,正是那日从二皇子府搜出的赝品——上面仿刻的“宸”字歪歪扭扭,边缘还沾着点没清理干净的朱砂。
“这手艺也太糙了。”他嗤笑一声,将玉佩扔给身后的侍卫,“拿去给铸币局的老师傅,让他们看看,就这玩意儿也敢冒充内造?”
侍卫刚接稳玉佩,就见沈清寒端着个白瓷碗从厨房出来,碗里飘着槐花香,是新蒸的槐花糕。“别折腾那些没用的了,”她把碗往石桌上一放,瓷碗与石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刚出锅的,尝尝?”
秦岳挑眉,拿起一块塞进嘴里,清甜混着微苦的槐花香在舌尖炸开。“你这手艺倒是精进了,比御膳房的厨子强。”
“那是,”沈清寒得意地扬起下巴,“前几日特意去请教了李嬷嬷,她教我在面里掺了点杏仁粉,中和槐花的涩味。”她说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剑穗——那穗子是昨日雨柔送来的,青蓝色丝线缠着银丝,末端缀着颗小小的狼牙,据说是用极北之地的玄铁炼的,能避邪。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马蹄声,是秦昭带着一队亲兵回来了。他一身玄甲未卸,甲片上还沾着泥点,显然是刚从城外回来。“查到了,”他大步跨进院门,将手里的卷宗往石桌上一放,“二皇子私藏的兵符是假的,铜料里掺了铅,一摔就碎。还有他和南境节度使的密信,字迹是摹仿的,墨水里掺了朱砂,用火一烤就显原形。”
沈清寒拿起卷宗翻了两页,指尖在“南境”二字上顿了顿。“南境节度使不是你表哥吗?他敢动歪心思?”
“早不是什么表哥了,”秦昭灌了半壶凉茶,喉结滚动,“当年他爹站队二皇子,我爹早跟他家断了往来。这次正好,新仇旧账一起算。”他说着,瞥见沈清寒腰间的剑穗,伸手捏了捏,“这穗子挺别致,雨柔那丫头做的?”
“嗯,她说狼牙能护平安。”沈清寒脸颊微红,把穗子往衣服里塞了塞。
秦昭低笑一声,没再逗她,转而看向秦岳:“对了,查到二皇子安插在禁军里的眼线了,是张副将。刚才在城门口‘偶遇’他,故意把假兵符丢在他看得见的地方,果然上钩,现在人赃并获,关在刑部大牢呢。”
秦岳嚼着槐花糕点头:“刑部尚书那边我打过招呼了,让他慢慢审,总能撬出更多人来。”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个锦囊,“差点忘了,这是从张副将身上搜出来的,你看看。”
锦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牡丹,沈清寒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张撕碎的纸条,上面写着“子时,三圣庙,取‘货’”。字迹潦草,却透着股熟悉感。
“三圣庙?”沈清寒皱眉,“那地方不是早就荒废了吗?”
“荒废才好藏东西。”秦昭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我带了一队人,今晚去看看?”
沈清寒指尖缠着剑穗,忽然笑了:“带上雨柔吧,她新做了些迷药,说是用曼陀罗和槐花提炼的,正好试试效果。”
暮色降临时,三圣庙的断壁残垣在月光下像只蛰伏的巨兽。雨柔背着个药箱,往墙角的蜘蛛网上撒了把粉末,笑道:“这药能让虫子僵三个时辰,人闻了嘛……”她故意顿了顿,看着秦昭紧张的样子,“能让你抱着柱子唱《采莲曲》。”
秦昭:“……”
沈清寒憋着笑,抽出腰间的剑,剑穗上的狼牙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分头行动,左殿、右殿、正殿各一队,发现异常先放信号弹。”
话音刚落,正殿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东西被碰倒了。秦岳立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几人猫着腰摸过去,就见个黑影正蹲在供桌后翻东西,动作慌张,怀里还抱着个陶罐。
“动手!”秦昭低喝一声,率先冲过去。那黑影转身就跑,却被雨柔扔出的药粉撒了满脸,没跑两步就软倒在地,嘴里还哼着跑调的《采莲曲》。
沈清寒走上前,踢了踢那人的腿:“说,陶罐里是什么?”
黑影迷迷糊糊地指着陶罐:“是……是二皇子要的‘货’……从皇陵挖的……玉如意……”
秦岳打开陶罐一看,里面果然躺着柄玉如意,上面刻着“受命于天”四个字,正是先皇遗失的传国之宝。
“好家伙,”秦昭吹了声口哨,“二皇子这是想复刻‘受命于天’的戏码啊。”
沈清寒摸着玉如意上的纹路,忽然注意到柄上刻着个极小的“岳”字——那是秦岳的小名,当年先皇赐给幼时的他玩过的。她抬眼看向秦岳,见他正望着自己,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回程的路上,雨柔摆弄着刚摘的槐花,往秦昭怀里塞:“快拿着,这花能醒酒,省得你明天宿醉被将军骂。”
秦昭无奈接过,却把花往沈清寒手里递:“给,你戴好看。”
沈清寒没接,却低头理了理腰间的剑穗,狼牙蹭过指尖,有点凉,心里却暖烘烘的。远处传来打更声,三圣庙的方向亮起盏孤灯,像只眨眼的星。她忽然想起雨柔白天说的话——“有些东西丢了没关系,找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路的花香,反而更珍贵”。
夜风卷着槐花香掠过石阶,剑穗上的银丝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缀了串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