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被打入冷宫的第三日,京城下了场冻雨。雨丝裹着冰碴敲在冷宫的朱漆门上,发出空洞的声响,像极了里面人的呜咽。
雨柔披着素色披风,踩着积水走到冷宫门口。守门的老太监佝偻着背,见了她忙作揖:“德妃娘娘,里面那位……怕是撑不住了。”
冷宫的门轴早已生锈,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一股霉味混着药渣的苦涩扑面而来,院子里的杂草疯长到半人高,唯一棵老槐树的枝桠光秃秃的,在寒风里张牙舞爪。
皇后蜷缩在西厢房的草堆上,曾经华美的宫装被撕得破烂,露出的胳膊上布满红疹,有些地方已经溃烂流脓。她听到脚步声,费力地抬起头,眼窝深陷,头发像枯草一样纠结着。
“是你……”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嘴角却扯出个诡异的笑,“来看我笑话?”
雨柔没说话,只是将带来的药箱放在地上,里面是秦岳寻来的解毒散。她蹲下身,刚要解开药包,却被皇后猛地推开。
“别碰我!”皇后的指甲又黑又长,抓在雨柔的手背上,留下几道血痕,“这毒是解不了的……长生蛊的反噬,会一点点啃噬我的骨头,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突然抓住雨柔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你想知道真明玥的尸骨在哪吗?就在那棵槐树下……太后当年埋的,她说要让她看着我,看着所有背叛玄水教的人,都落得什么下场……”
雨柔看向那棵老槐树,树根处的泥土确实比别处松软,像是被人动过。
“你以为太后是真心护着你?”皇后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她让你查案,让你对付我,不过是想借你的手,除掉所有知道她身份的人……包括你!”
“我知道。”雨柔平静地抽回手,“她日记里写了,她原本打算在你死后,就用‘玄水教余孽’的罪名除掉我和秦岳,还有沈清寒。”
皇后愣住了,随即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到眼泪直流:“那你还帮她?你这个傻子!我们都是棋子!都是她手里的棋子!”
雨柔没再理她,转身走向老槐树。沈清寒带着侍卫跟在后面,拿出工兵铲开始挖掘。挖到三尺深时,铁铲“当”地一声碰到了硬物。
众人都停了手。雨柔示意侍卫让开,亲自用手刨开浮土——那是个小小的木棺,也就两尺长,棺木早已腐朽,露出里面的白骨,细小得一看就知道是个幼童。
白骨的胸口插着半块玉佩,正是先皇后那枚凤形玉佩的另一半。
“真的是她……”沈清寒的声音有些发颤,“才三岁……”
雨柔将那半块玉佩轻轻拿起,与自己袖中那半块拼在一起,严丝合缝。玉佩上的凤纹在惨淡的天光下,仿佛活了过来,发出微弱的暖光。
西厢房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雨柔回头,只见皇后从草堆上滚了下来,身体蜷缩成一团,像条离水的鱼一样抽搐着。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干瘪,最后竟像被吸干了血肉,只剩下一具枯骨。
老太监在门口看得直哆嗦,念佛似的念叨:“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雨柔没去看那具枯骨,只是将拼好的玉佩放进木棺,小心地盖好土。她知道,这具幼童的尸骨,终于可以安息了。
离开冷宫时,冻雨已经停了。天边裂开一道缝隙,透出淡淡的阳光,照在冷宫的朱漆门上,将“冷宫”两个字映得有些发白。
“太后的日记,要不要呈给圣上?”沈清寒问道。
雨柔摇摇头:“不必了。圣上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她做的那些事。留着这本日记,让他自己决定吧。”
她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光。这场由身份、谎言和仇恨掀起的风波,终于以这样惨烈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但雨柔知道,这并不是结束。玄水教的教主还没找到,影阁的真正目的依旧成谜。她摸了摸袖中那半块玉佩,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
或许,这宫墙里的争斗永远不会停止,但只要还有人记得那些枉死的冤魂,还有人愿意为真相和正义挺身而出,就总有希望。
而那棵老槐树下的枯骨,和冷宫里那具扭曲的尸身,终将成为宫墙里又一段被尘封的往事,提醒着后来人,权力的游戏里,从来没有真正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