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诛魔殿深处。
林枫盘膝静坐,周身一尺混沌领域缓缓流转,其内微缩宇宙生灭的景象已趋于稳定,地水火风各安其位,清浊分明,甚至隐隐有丝丝造化生机蕴育。与幽冥尊者一战后,他闭关月余,不仅伤势尽复,对混沌无极境的感悟更是深了一层。
“混沌无极,并非力量的无限膨胀,而是对‘道’之本源理解的无限深化。”林枫内视丹田,那尊愈发凝实的九玄塔虚影与混沌元婴交融,塔灵传递的意念清晰而活跃,“幽冥的寂灭法则,星陨的星辰法则,乃至此界万物生灭,皆在混沌包容之中。下一步,当是‘化虚为实’,将这方寸混沌,真正演化为一界雏形。”
他心念微动,指尖一缕混沌之气溢出,于空中化作一只灵动的光鸟,振翅飞舞,栩栩如生,片刻后又散归混沌。这并非幻术,而是以混沌之道,暂时赋予能量简单的生命形态,已是触及造化之秘的边缘。
“师尊。”阿牛的声音在静室外响起,沉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林枫袖袍一拂,静室门开。阿牛步入,周身雷光圆融内敛,气息赫然已至元婴中期!显然,目睹师尊力抗炼虚、闭关感悟后,他亦有所突破,对雷霆法则的领悟更上一层楼。
“不错,根基稳固,雷法已得几分刚柔并济之妙。”林枫微微颔首,“宗门近日如何?”
“回师尊,宗门一切安好。周天星辰大阵已在玄机老祖主持下,于裂谷外围布下雏形,各派精锐轮流值守。资源调配有序,弟子们修炼刻苦,经此一役,人心凝聚。”阿牛条理清晰地回禀,“苏师叔伤势已无大碍,正在协助赵师祖梳理各方情报。据巡天司讯息,幽冥界暂无大规模异动,但小股骚扰不断,似在试探。另外…”
他略一迟疑,取出一枚星光流转的符箓:“星陨阁月无痕前辈,三日前再次传讯,言‘观星台’已备妥,静候师尊赴约。并提及…‘轮回海潮汐’将临,时机稍纵即逝。”
林枫接过符箓,神识沉入。月无痕的传音简洁依旧,却透着一丝急切,言明星尘海之约关乎重大,轮回海异动在即,若错过此次潮汐,下次需再等甲子。符箓内还附有一幅更加精确的星尘海星图,以及一处名为“陨星崖”的坐标。
“轮回海潮汐…”林枫目光微凝。塔灵曾言,轮回海并非静止,亦有周期性的能量涨落,潮汐期间,空间壁垒最为薄弱,或可窥得一线天机,但也更加危险。星陨阁选在此时相邀,绝非偶然。
“师尊,星陨阁立场不明,此约恐有蹊跷。”阿牛面露忧色,“不如让弟子先行探查?”
林枫摇头:“星陨阁若真有恶意,当初在轮回祭坛便不会出手。其目的虽不单纯,但至少目前,幽冥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至于风险…修行之道,岂能因噎废食?此约,我需亲往。”
他看向阿牛,吩咐道:“我离去后,宗门由你与赵师祖、云岚宗主共同执掌。苏清雪负责与巡天司联络。谨守门户,严防幽冥暗子。若遇危急,可启动诛魔殿核心禁制,持我令牌,向玄机老祖求援。”
“弟子遵命!”阿牛肃然应下,眼中虽有担忧,但更多是信任与坚定。
林枫又交代几句,赐下几样护身宝物与修炼心得,便不再耽搁。他一步踏出静室,身形融入虚空,施展星移斗转,朝着星图所示方向遁去。
星尘海,并非真正海洋,而是一片广袤无垠的破碎星域,此处星辰碎片密集如尘,弥漫着五彩斑斓的星云与极光,灵气充沛却狂暴,空间节点错综复杂,是着名的险地,也是许多隐世宗门与散修的乐土。
根据星图指引,林枫在星云中穿梭数日,避开几处危险的时空乱流,终于抵达目的地——陨星崖。
那是一座悬浮在星海中的巨大陨石,形如鹰喙,通体漆黑,却散发着淡淡的星辉。崖顶平坦,一座古朴的白石观星台静静矗立,台上镌刻着复杂星辰轨迹,与周天星辰隐隐呼应。一道倩影,正背对着他,凭栏远眺无尽星海,正是月无痕。
“林道友,如期而至,妾身有礼了。”月无痕转过身,星纱长裙随风轻舞,容颜在星光下更显绝美空灵,她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林枫身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道友修为精进之速,实在令人惊叹。这混沌无极之境,果然玄奥非凡。”
林枫还礼:“月阁主过奖。不知阁主相邀,所谓何事?”他开门见山,同时神识微扫,察觉到此地除月无痕外,还有两道晦涩的化神气息隐匿在观星台四周,应是星陨阁护卫。
月无痕似看出他的警惕,不以为意,轻移莲步,指向观星台中心一面巨大的星空镜:“道友请看。”
林枫望去,只见镜中并非映照现实星辰,而是一片不断变幻、光怪陆离的景象:有时是无数世界生灭的泡沫,有时是贯穿虚无的璀璨长河,有时又是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混乱中,却又带着某种深邃的规律。
“此乃‘周天星衍镜’,可窥探部分时空轨迹与界域奥秘。”月无痕解释道,“据星象显示,轮回海近期能量异动频繁,‘潮汐’将起。潮汐期间,其外围壁垒最为薄弱,或有短暂‘窗口’可窥其内部一二,甚至…有机会送入一缕神识。”
她看向林枫,神色郑重:“我星陨阁祖师,曾与执掌源塔的大能有旧,留下预言,当混沌再现,轮回潮起时,便是应对‘归寂大劫’的契机所在。道友身负源塔,乃应劫之人。此次邀约,便是想借道友之力,共窥轮回海之秘,寻找一线生机。”
林枫沉默片刻,道:“阁主所言,关乎重大。但林某有一事不明,星陨阁究竟是何立场?对抗幽冥,是为了苍生,还是…另有所图?”他目光如炬,直视月无痕。
月无痕与他对视,毫不避让,坦然道:“星陨阁传承自上古星府,职责乃是观测星象,维护诸界平衡。归寂大劫,乃宇宙周期,无可避免。我阁所求,并非阻止大劫,而是寻找到‘超脱’之法,或至少…保存文明火种。幽冥尊者欲吞噬万界以自保,乃逆天而行,必遭反噬,我阁自然不会坐视。助道友,亦是助己。”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深邃:“况且,轮回海之秘,并非只有幽冥觊觎。那裂缝彼端的‘噬界天魔’,乃至一些更古老的存在,皆虎视眈眈。道友的源塔,是钥匙,也是…众矢之的。”
林枫心中凛然。月无痕此言,透露的信息远超预期。星陨阁的目标是“超脱”而非单纯对抗幽冥,且还有“噬界天魔”等更恐怖的敌人。局势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共窥轮回海,需要林某做什么?”林枫问道。
“潮汐高峰时,需道友以源塔之力,稳定星衍镜与轮回海之间的空间联系。我阁会启动观星台大阵,合力将一缕神识送入轮回海外围。其间凶险异常,神识可能被轮回之力同化或撕碎,且可能引来未知存在的注视。”月无痕神色凝重,“故此行成败,皆系于道友一身。当然,我阁也会倾力相助,并共享所获信息。”
林枫沉吟。风险极大,但诱惑同样巨大。若能窥得轮回海一丝奥秘,对自身大道、对应对大劫,皆有难以估量的价值。而且,这也是深入了解星陨阁虚实的机会。
“何时开始?”他最终问道。
“三日之后,子夜时分,星辉最盛之时,便是潮汐之巅。”月无痕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接下来的三日,林枫便在陨星崖静坐调息,与月无痕交流一些星辰大道与上古秘辛,对星陨阁的传承与理念有了更多了解,戒心稍减,但警惕未去。
月无痕也对林枫的混沌大道表现出浓厚兴趣,言谈间,林枫能感觉到她对于“超脱”有着近乎执着的追求。
第三日子夜,星空格外璀璨,漫天星辰仿佛比平日明亮数倍,道道星辉如瀑布般垂落,汇聚于观星台。星衍镜光华大放,镜中景象变幻越发剧烈,最终定格在一片无边无际、色彩迷离、仿佛由无数记忆与时光碎片组成的浩瀚海洋虚影——轮回海!
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庞大吸力与混乱意志,自镜中隐隐传来!
“潮汐至矣!林道友,请助我!”月无痕娇叱一声,与另外两位显出身形的星陨阁化神长老,各占方位,全力催动观星台大阵!一道粗大的星辉光柱冲天而起,试图与镜中的轮回海虚影建立连接!
林枫目光一凝,不再犹豫,祭出九玄塔虚影,悬于镜上!混沌无极领域收缩,加持塔身!塔灵长吟,混沌之光洒落,稳定住那剧烈波动的空间连接!
“神识入海!”月无痕低喝,三人眉心同时射出一道凝练的星光神识,沿着星辉光柱,冲向镜中轮回海!
就在三道神识即将触及海面的刹那,异变陡生!
轮回海虚影猛地沸腾,一股远超想象的恐怖拉扯力传来,星辉光柱剧烈扭曲,月无痕三人闷哼一声,神识几乎溃散!
“稳住!”林枫大喝,混沌之力疯狂输出,九玄塔嗡鸣,塔身甚至浮现丝丝裂纹!他感受到那海水中蕴含的,是足以磨灭一切意识、同化万物的轮回法则!
眼看功亏一篑,林枫一咬牙,分出一缕自身混沌神识,融入星辉光柱,助其稳固!
“轰!”
四道神识终于成功突破壁垒,触及轮回海!
刹那间,庞杂混乱到极点的信息洪流涌入林枫识海:无数世界的生老病死、亿万生灵的爱恨情仇、时空的碎片、法则的轨迹…仿佛一瞬间经历了万世轮回!即便以他混沌无极的心境,也感到神魂震荡,几欲迷失!
他强守灵台一点清明,运转混沌大道,试图梳理、理解这海量信息。隐约间,他仿佛看到海深处,有一点微光闪烁,与源塔产生强烈共鸣!那似乎是…基座碎片的感应!?
同时,他也“看”到,在轮回海的另一端,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正在蠕动,散发着与幽冥同源却更加古老、贪婪的气息——噬界天魔!它们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投来窥探的目光!
“不好!被发现了!速退!”月无痕惊骇的传音响起。
四道神识慌忙撤回。就在神识脱离的瞬间,一股恐怖的意志隔空扫来,带着毁灭与吞噬的欲望,狠狠撞在星衍镜上!
“咔嚓!”星衍镜镜面出现裂痕!观星台大阵剧烈晃动!
“噗!”月无痕与两位长老齐齐喷血,神识受损!
林枫亦感神魂一阵刺痛,混沌领域波动,但终究扛了下来。他收回九玄塔,面色凝重地望向镜中那迅速消失的轮回海景象,以及残留的那丝令人心悸的魔念。
“噬界天魔…果然存在!”月无痕抹去嘴角血迹,心有余悸。
林枫沉默良久,缓缓道:“基座碎片,在轮回海深处。而噬界天魔,已在门外。”
月无痕闻言,娇躯一震,看向林枫的目光充满了复杂。此番窥探,虽险象环生,却证实了最坏的猜测,也…看到了唯一的希望。
“林道友,看来我们的合作,必须继续下去了。”月无痕苦笑道,“留给我们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林枫望向无尽星空,眼中混沌之气流转。轮回海之行,已非选择,而是必然。但在那之前,必须拥有足够的实力,以及…弄清星陨阁真正的底牌。
星尘海之约,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风暴,正在轮回海的深处酝酿。
(第七卷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