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的脚步轻得像落在湖面的柳絮,每一步都透着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世间残存的片刻安宁,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星澈蹙起的眉头,声音软得像裹了层棉花:“星澈不怕,都会好起来的”星澈眨着懵懂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他还读不懂 “好起来” 究竟是什么意思,却能清晰地感受到继母掌心传来的温度,像春日里晒过太阳的棉被,暖得能裹住他小小的不安
直到花园里的风忽然带了凉意,继母带着星澈坐在秋千上,指尖轻轻捻着秋千绳上的木纹,声音比往常沉了些:“星澈,妈妈要带妹妹走了”
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压下心头的涩“我和你爸爸的婚姻,从来都是两个家族的交易,没有半分真心,现在我们走不下去了,我得带星纱回黑泽家”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掌心轻轻覆在星澈的头顶:“以后要是遇到难处,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找妈妈,你永远是我的儿子,妈妈记着你呢”
五岁的星澈听不懂 “家族交易”,也不懂 “归宿”,他只抓住了 “要走了” 这三个字,他忽然想起,每个周末带他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会把他抱在怀里举高高的人要走了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星澈的眼眶猛地一热,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继母的手背上,像断了线的珍珠,他想拉住继母的衣角,想说 “妈妈别走”,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细碎的抽噎
他永远记得继母黑泽绘里离开的那天,她抱着襁褓中的星纱,裙摆扫过别墅的玄关,连带着最后一丝暖意,都被她带出了门
偌大的房子瞬间空了,只剩下星澈攥着婴儿摇篮的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反复在心里描摹继母温柔的眉眼,回想妹妹软糯的哭声
喉咙里堵着一句 “妈妈和妹妹还会回来吗”却始终没问出口 —— 父亲早川森正被重担压得抬不起头,爷爷的葬礼刚落幕,早川家庞大的家业骤然落在他肩上
他眉宇间的惆怅像化不开的浓墨,连呼吸都透着疲惫,星澈看着父亲落寞的背影,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默默松开了早已攥得发疼的栏杆
一个月后,父亲忙得彻底不沾家,别墅里又变回了四年前的冷清,只有星澈和沉默的保姆,白天,他能听见保姆在厨房切菜的声响
可那声响一停,整栋房子就只剩下他自己的脚步声 —— 空荡荡地撞在墙上,又弹回来,裹着满室的孤寂,把他小小的身影都衬得更单薄了
那天傍晚,星澈看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突然做了个让成年人都心惊的决定:去找妈妈和妹妹
他假装要吃保姆做的草莓点心,趁保姆转身去拿盘子的间隙,盯着监控器上的红灯 —— 他早就摸透了,监控每三分钟会切换一次角度,红灯闪烁的瞬间,他像只灵活的小松鼠,贴着墙根溜出了别墅大门
陌生的街道上车水马龙,星澈攥着衣角,逢人就仰着小脸问:“叔叔阿姨,您知道黑泽家的大厦在哪里吗?”
路人的眼神里有疑惑,有担忧,有人想多问几句,他却只执拗地重复:“我妈妈在那里上班,我要找她”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超越年龄的坚定,像淬了光的小石头,谁也动摇不了
不知道问了多少人,走了多少路,星澈的小鞋子都沾了灰,终于站在了黑泽大厦气派的玻璃门前,冰凉的玻璃映出他小小的身影,他深吸一口气,刚要往里走,就被前台拦了下来
“小朋友,你找谁呀?” 前台蹲下身,声音温柔
“我找妈妈,她叫黑泽绘里” 星澈的声音有点抖,却依旧清晰
前台拨通了内线,很快,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秘书走下来,领着他往电梯走
星澈攥着秘书的衣角,心里满是期待,可当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他却愣住了 —— 坐在沙发上的,不是他日思夜想的继母,而是那天跟着继母一起走的外婆
外婆抬眼看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绘里去国外了,过些日子才回来,想见星纱的话,我带你回黑泽家” 星澈没多想,用力点了点头,跟着外婆上了车
黑泽家的别墅比早川家大得多,也奢华得多,可走进去却透着刺骨的冷,大理石地面光得能映出人影,墙上挂着的油画里,每个人的表情都严肃得吓人
管家领着他往婴儿房走,刚推开门,妹妹星纱的哭声就像小锤子一样,砸进了星澈的耳朵里
“妹妹!” 星澈急得往前冲,手腕却突然被管家死死攥住,那力道很大,捏得他手腕生疼
“妹妹在哭!你放开我!” 星澈涨红了脸,眼泪都快急出来了,可管家的脸像块冰,半点表情都没有,手也攥得更紧,情急之下,星澈张开嘴,狠狠咬在了管家的手背上
管家吃痛地闷哼一声,手一松,星澈立刻跌跌撞撞地扑到婴儿床前,踮起脚尖,小手轻轻拍着星纱的背,声音软得像哄易碎的珍宝:“妹妹不哭,哥哥来了,哥哥在呢”
身后传来轻轻的笑声,星澈回头,看见外婆站在门口,眼神里少了几分冰冷:“你这孩子,虽不是绘里亲生的,倒也算她没白疼你四年,还真把你妹妹放在心上”
星澈仰起头,眼里满是困惑与质问:“您为什么不哄她?她哭得好可怜”
外婆的笑容瞬间敛去,语气冷得像寒冬的风,刮得人耳朵疼:“黑泽家的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们不认男女,只认强者,弱肉强食是规矩,娇惯只会养出废物”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婴儿床里的星纱身上,语气更沉,“绘里当年也是这样长大的,不然怎么能从一堆兄弟姐妹里抢到家主之位?在黑泽家,哭是最没用的东西,没人会因为你哭就心疼你”
星澈听不懂 “家主之位”,也不懂 “弱肉强食”,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像塞了团湿棉花,他没再说话,只是蹲在婴儿床边,一直拍着星纱的背,直到妹妹的哭声渐渐小了,变成细微的哼唧,才恋恋不舍地跟着管家离开
后来,他从保姆的闲谈里听说继母回来了,凭着第一次记下的路线,他又一次偷偷溜出了早川家,一路打听着走到黑泽家别墅
这一次,管家没有通报,只面无表情地说:“大小姐在地下室等你”
星澈背着小书包,一步一步走下阴暗的楼梯,地下室的灯很暗,只有几盏应急灯亮着,昏黄的光打在墙上,映出斑驳的影子,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他刚走到拐角,眼前的景象就让他瞬间僵住 —— 继母黑泽绘里站在那里,黑色的长裙垂在地上,裙摆沾着不知名的深色污渍
她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刀刃上的寒光刺得人眼睛疼,连空气都像是被那冷意冻住了,下一秒,鲜血溅落在她的脸颊上,像开出了一朵诡异的、猩红的花
地上躺着几个人,一动不动,胸口的衣服被染成深色,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压得人喘不过气,她的动作狠辣又果决,没有半分犹豫,仿佛刚才落下的不是刀刃,只是一片落叶
“妈妈!” 星澈的惊呼声划破了地下室的寂静,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却在这冰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绘里猛地回头,脸上的血迹还没干,顺着下颌线往下滴,那双曾经满是温柔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地扎向星澈,让他浑身发冷
星澈吓得尖叫出声,大脑一片空白,他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撞到冰冷的墙壁,才猛地回过神 —— 眼前的人,哪里还是那个会给他讲故事、帮他盖被子的妈妈?
她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陌生得让他浑身发抖,记忆里的暖与眼前的冷,像两把锋利的刀子,在他心里反复切割,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