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总,登机口在b17,咱们从这边……”
乔静如拖着行李箱,话说到一半,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
梅梓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VIp休息区,落地窗前,段回舟正坐在那里。
他手里拿着本财经杂志,但一页都没翻。周围人来人往,他自成一个世界,安静得不真实。
梅梓的手指收紧,登机牌边缘嵌进掌心。
段回舟抬起头。
他合上杂志,起身,径直朝她们走过来。
每一步都很稳。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他……他怎么在这儿?”乔静如压低声音。
段回舟已经走到面前。
他没看乔静如,视线直接落在梅梓脸上。
“订了同一班飞机。”
梅梓愣了一秒。
“你也去秦州?”
“嗯。”
段回舟伸手,自然而然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
“关于耿宝山的事,我得亲自去见一见。”
动作太快。梅梓还没反应过来,行李箱已经到了他手里。
她伸手想抢回来:“你怎么会知道耿宝山?”
“拾光者的重大决策,我是股东也会关注一二。”
段回舟说完,瞥了眼登机口的指示牌,拖着两个行李箱转身就走。
那架势,他才是主导这次出行的人。
乔静如凑到梅梓耳边:“你们俩什么时候约好的?我怎么不知道!”
“没有!”梅梓咬牙。
“那他这是……”
前面的段回舟停下脚步,回过头。
他看向乔静如。
“乔总监。”
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公司这几天的事,你全权负责。陈东默新专辑的宣发方案,周三之前必须敲定。
齐千帆和林屿那个影视投资,下周二要见投资方,资料你亲自准备。
夏然那边,赵导说有几场重头戏的剧本要调整,你去对接。”
他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钉在乔静如的计划上。
这些事乔静如都知道。她原本打算远程处理。
可现在被段回舟这么一条条拎出来,意思再明显不过——
你,走不了。
乔静如张了张嘴,半天才挤出一句:“那梅子一个人去?”
“我陪她。”
三个字,砸进候机大厅的嘈杂里。
周围的声音瞬间远去了。
梅梓猛地扭头看他。
段回舟已经转过头,盯着登机口的电子屏。
“段回舟,”梅梓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自己公司一堆事……”
“都安排好了。”他打断她。
“可是……”
“梅梓。”
段回舟转过来,直视着她。
“我也是拾光者的股东,偶尔参与具体项目,你不会介意吧?”
他把“股东”两个字咬得特别清楚。
梅梓彻底没话说了。
从法理上,她没理由拒绝。
旁边的乔静如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脸上的错愕慢慢变成了然。
她拍了拍梅梓的肩膀,凑到她耳边。
“行了,段总都御驾亲征了,你就别拧着了。有这么个大佛护着,总比你自己去跟老顽固斗法强。”
她挤挤眼。
“再说,他看你那股劲儿,我要是再不识趣当电灯泡,回头他不得给我穿小鞋?”
说完,她潇洒地挥挥手,拖着小行李箱转身就走,走得干脆利落。
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瞬间只剩他们两个。
梅梓捏着登机牌,冰凉的纸边快嵌进指腹里。
“走吧。”段回舟恢复平静,一手拖着一个行李箱,“准备登机了。”
梅梓站在原地没动。
她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
“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段回舟停下脚步。
良久,他才开口。
“不想让你一个人硬扛。”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搔过梅梓的心尖。
“什么意思?”
段回舟没再解释,径直拖着行李走向登机口。
梅梓看着他的背影。
宽阔的肩膀,挺直的脊背,每一步都无比沉稳。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这个总是无所不能的男人,背影里藏着说不出的孤单。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乔静如发来的消息:【梅子,小心点。这个男人看你,是想把你吞了。】
梅梓心脏猛地一沉。
她抬起头。
段回舟已经走到检票口,正回头看她,等她。
“愣着干什么?”
梅梓深吸一口气,收起手机,快步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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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进入平流层,机舱里安静平稳。
梅梓选了靠窗的位置,段回舟就坐在旁边,中间只隔着一个扶手。
距离太近了。
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混着淡淡的咖啡味。
空姐推着餐车过来,段回舟要了杯黑咖啡,然后没问梅梓,直接对空姐说:“再来杯热牛奶。”
梅梓皱眉:“我不喝牛奶。”
“你昨晚没睡好。”
段回舟把热牛奶放在她面前的小桌板上。
“喝点热的,暖胃,也助眠。”
梅梓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昨晚确实失眠了,翻来覆去都在想耿老三和木偶戏的事,天快亮才迷糊了一会儿。
可他怎么会知道?
“你黑眼圈很重。”段回舟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别硬撑。”
梅梓下意识抬手,指腹碰了碰自己的眼下。
窗外是望不到尽头的云海,机舱里只有引擎持续的嗡鸣。
“段回舟。”
“嗯?”
“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
段回舟放下咖啡杯,杯底和桌面碰撞出清脆的一声。
他转过身,整个上半身都朝向她。
“算是吧。在你决定要去的那一刻,我就计划了。”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你会拒绝。”他答得干脆。
梅梓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移开视线,假装看窗外的云。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段回舟突然开口。
“什么话?”
“别让任何人动摇你。”
梅梓转回头。
他靠在椅背上。
“包括我。”
梅梓张了张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脑子里乱成一团。
段回舟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警告?试探?还是……
“我不想再看到,有人跟我当年一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珍视的东西,一点点消失,却无能为力。”
段回舟顿了顿。
“耿老三守了一辈子的手艺,不该就这么断了。而你,梅梓,你不该一个人去扛这件事。”
梅梓的喉咙被什么堵住了,又干又紧。
“所以,你就跟来了?”
“嗯。”
“万一……万一耿老三脾气古怪,根本不愿意见我们呢?”这是她最担心的事。
“那就磨。”
段回舟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一次不见,就去两次。一天不行,就去一周。磨到他愿意见为止。”
梅梓怔怔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说出这种近乎无赖的话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段回舟。”
“嗯?”
“……谢谢你。”
段回舟愣了一下。
随即,一个极淡的笑容在他唇边漾开。
那笑容很浅,却真实得不像话。
“不用谢。”他重新靠回椅背,“忘了?我们是同道中人。”
梅梓没再说话。
她转过头,重新看向窗外。
云层依旧很厚,密不透风。
可她心里那块被未知和不安压着的石头,突然被人搬走了一半。
飞机穿过厚厚的云层,机身微微一震,开始下降。
秦州,快到了。
梅梓闭上眼睛。
脑子里却反复回响着段回舟的那句“包括我”。
他为什么要特意加上这一句?
难道他已经察觉到,他对她的影响,正在超出“股东”和“同道”的范畴?
就在这时,旁边的段回舟动了动。
梅梓没睁眼,却能感觉到他拿起了手机。
片刻后,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大,却清晰地钻入她的耳朵。
“不用紧张。”
梅梓睫毛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