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门前的沉重并未持续太久。修行之路,本就是与天争命,伤感与担忧于事无补,唯有更强的实力,才能应对未来的变局。
几人沉默地离开了那片禁地山谷。回到云霄殿偏厅,气氛依旧有些压抑。郑阳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尤其想到兄弟差点陨落,自己却未能并肩作战,一股邪火在他胸口烧得厉害。
他猛地一拍桌子,上好的灵木桌案顿时出现几道裂痕,把正在偷偷摸酒葫芦的吕修缘吓了一跳。
“他娘的!越想越气!”郑阳豁然起身,眼中凶光毕露,周身魔气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老五进去搏命,那幽林老鬼却还在外面逍遥!半步法相怎么了?我们三个现在都是尊者境!老大不在,我们三个联手,我就不信宰不了他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东西!”
他目光扫向吕修缘和谢天宇,战意昂扬:“老三,老四!干不干?去幽冥殿堵门,宰了幽林,给老五出口恶气!”
吕修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杀气惊得酒意都醒了三分,他摸了摸自己好不容易消肿的耳朵,又看了看旁边面若寒霜的云韵,迟疑道:“阿弥陀佛……二哥,此事……是否从长计议?那幽冥殿毕竟是龙潭虎穴,幽泉更是半步法相,我们三人虽已突破,但毕竟初入尊者,联手或可一战,但要深入对方老巢杀人……风险不小啊。”
他虽然也恨幽林伤了谢天宇和嬴鑫,但佛门出身,到底多了几分谨慎。
谢天宇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背后的剑柄。他刚刚突破,剑意正盛,与幽林一战的心魔未除,郑阳的提议,正中他下怀。若能亲手斩了幽林,他的剑心必将更加通透。他看向郑阳,微微颔首,眼神冰冷而锐利,已然表明了态度。
郑阳见谢天宇同意,底气更足,看向吕修缘:“老三,你怕了?”
吕修缘被他激将,光头一梗:“放屁!贫僧会怕?我是担心打草惊蛇,坏了圣主的大事!”他偷偷瞄了一眼云韵。
三人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始终沉默的云韵身上。她是圣主,是东域之主,更是嬴鑫的道侣,她的态度至关重要。
云韵端坐在主位之上,素白的长裙曳地,容颜清冷绝伦。从生死门回来,她便一直未曾开口。此刻,听到郑阳杀气腾腾的提议,她缓缓抬起眼眸。
那一双原本清冷如星的眸子,此刻却仿佛蕴藏着万载不化的玄冰,更深处,是几乎要焚尽一切的滔天怒火与恨意!
“杀幽林?”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瞬间让整个偏厅的温度骤降,连郑阳翻涌的魔气都为之一滞。
“本座比你们,更想将他碎尸万段,抽魂炼魄!”
她的话语中透出的刻骨恨意,让在场三人都感到一阵心悸。他们毫不怀疑,若非顾忌身份和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这位圣主早已亲自出手,将幽冥殿从东域抹去。
云韵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翻涌的云海,那云海在她眼中,仿佛化作了幽泉那张令人憎恶的脸。
“若非他,鑫儿何须踏入十死无生的生死门?”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压抑到极致的痛,“本座恨不能现在就亲赴幽冥殿,将他诛灭,将那片魔土彻底从东域版图上抹去!”
强大的圣王威压不受控制地溢出一丝,让郑阳三人都感到呼吸一窒,脸色发白。
但下一刻,那恐怖的威压又如潮水般退去。
云韵转过身,目光重新恢复了清明与绝对的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更为坚定的意志。
“但是,不能。”她看着郑阳三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幽林,必须死。但不能死在你们手里,更不能死在本座手里。”
郑阳急了:“为什么?!圣主,难道就任由那老鬼……”
“因为他,是鑫儿的磨刀石,是鑫儿必须亲手斩破的心魔与障碍!”云韵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鑫儿离开时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他要靠自己,他要亲手报这个仇!这是他的道,是他的决心!”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虚空,看到了那扇紧闭的生死门,看到了门内正在经历生死考验的道侣。
“本座若出手替他扫平一切,那与将他永远庇护在羽翼之下有何区别?那会折断他的脊梁,玷污他的骄傲!”云韵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近乎残酷的理智,“他要战,那便战!他要杀,那便杀!但对手,必须留给他自己!”
她看向郑阳、吕修缘和谢天宇,眼神锐利如刀:“你们也一样。你们的兄弟情谊,本座知晓。但这是他的路,他的劫。你们可以为他护法,可以为他挡下其他不必要的麻烦,但幽林这条命……”
云韵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至极的寒芒。
“必须给本座好好留着!留到鑫儿从生死门归来,亲自去取!”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那是属于九霄圣主的威严,更是属于道侣云韵的、一种近乎偏执的信任与支持。
偏厅内一片寂静。
郑阳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拳印。他明白了云韵的意思,也理解了嬴鑫的决心。这股憋屈,他只能忍着。
吕修缘宣了声佛号,眼神复杂。他明白,这才是对嬴鑫最好的支持。
谢天宇紧握的剑柄缓缓松开,他看向云韵,眼中多了一丝敬意。他明白了,真正的守护,有时并非代为出手,而是尊重其意志,并为其扫清其他障碍,留出那片必须由他自己去征服的战场。
“幽冥殿那边,本座自有计较。”云韵重新坐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淡漠,“他们若敢再伸爪子,本座不介意让他们知道,圣王一怒,究竟是何等光景。”
她的话语平静,却蕴含着无与伦比的霸气与杀机。
幽林的命,暂且记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自有该来之人,亲临幽冥,取其首级!
这一刻,郑阳、吕修缘、谢天宇都清晰地感受到,那位踏入生死门的兄弟,身上承载的,不仅仅是自己的道,还有身后这位圣王道侣,何等深沉而决绝的期盼与信任。
幽林必死,但只能留待君归。这是云韵的坚持,也是对嬴鑫最大的尊重与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