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六节：鰤鱼之径与熔炉回响
【残舰与决意】
“秩序奇点”的白光已然消散，在南极的冰海之下留下了一片诡异的“洁净”区域。没有残骸，没有能量余波，只有被“梳理”得如同镜面般的冰层基底和异常平静的海水。“深渊鲸”号如同耗尽全力的巨兽，静静悬浮在这片被强行定义的秩序领域中央，舰体外壳上那些过载的暗红色纹路正缓缓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多处裸露的管线和不稳定的电弧闪烁——它已暂时失去了远航和激烈战斗的能力。
指挥中心内，灯光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设备过载后的焦糊味和压抑的喘息声。劫后余生的庆幸并未持续多久，便被更紧迫的现实取代。
“核心熔炉输出下降至18%，维持基本生命支持与隐形力场已是极限。主武器系统、高速机动单元均已离线。”操作员的汇报声带着一丝绝望的平静。
“外部传感探测到‘冰窟’基地内部能量反应急剧升高！他们正在重新组织防御，或启动某种我们未知的协议！”另一名操作员紧接着报告。
J先生的菱形水晶悬浮在主控台上，光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黯淡，仿佛刚才的“破晓”预案也消耗了他巨大的能量。“我们时间不多。维兰德不会给我们修复的机会，‘执戒者’的陨落也势必引来更可怕的存在。”
雷刃抹去额角的汗水与血渍，站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初：“指挥官，潜入小队已准备就绪。请指示。”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在了刚刚被医疗机器人注射了能量补充剂、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然重新燃起火焰的苏晓身上。她紧紧握着那枚重新变得滚烫、持续指向“冰窟”深处的胸针，顾衍那跨越空间传来的微弱意念——“来……核心……‘生命熔炉’”——如同灯塔，驱散了她身体的虚弱和内心的迷雾。
“他还在等我。”苏晓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知道路，必须去。”
J先生的水晶微微闪烁：“‘鰤鱼’通道是我们唯一的机会。雷刃，由你带领‘刀锋’小队，护卫苏小姐潜入。‘深渊鲸’号将在此地作为最后的据点与通讯中继，为你们提供尽可能的远程支持。”
“明白！”雷刃重重点头，目光扫过身边仅存的四名最精锐的队员——猎犬、铁盾、幽灵、凯琳。他们每一个人眼中都燃烧着决死的意志。
“苏小姐，” J先生最后对苏晓说道，“‘秩序之核’的共鸣消耗了你大量本源，你的‘源心’之力是目前唯一能对抗‘生命熔炉’可能存在的混沌侵蚀的力量。谨慎使用，找到顾衍，阻止‘教授’……无论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苏晓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虽然亏空却愈发精纯的生命能量，以及系统中因为刚才极限操作而悄然增长的【能量亲和】与【灵愈之触】的熟练度，点了点头。
“我们出发。”
【冰裂下的幽暗入口】
撤离“深渊鲸”号的过程安静而迅速。一行人乘坐着一艘经过特殊消音处理的小型潜航器，如同幽影般滑入冰冷的海水，绕开“秩序奇点”爆发的中心区域，朝着“冰窟”基地侧下方的巨大冰裂驶去。
根据王莉莉提供的碎片信息和解码后的“鰤鱼”信物坐标，那个废弃的物资输送管道入口，就隐藏在这条深邃冰裂的某个褶皱深处。
潜航器关闭了大部分光源，只依靠微弱的被动声呐和雷刃凭借记忆与直觉操控。四周是万年不化的幽蓝冰壁，仿佛巨兽的獠牙，压迫感极强。冰裂深处传来冰块挤压的嘎吱声，如同某种活物的低沉呓语。
苏晓手中的胸针越来越烫，指向性也愈发明确。她能感觉到，不仅顾衍在深处，那个所谓的“生命熔炉”也散发着一股庞大、混乱、却又带着奇异吸引力的能量波动，如同一个黑暗的心脏在缓缓搏动。
“发现目标。”负责侦察的“幽灵”压低声音。在潜航器前方探照灯微弱的光柱下，一个巨大的、被厚重冰层和锈蚀金属覆盖的圆形结构嵌在冰壁上。它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管道阀门，边缘早已被冰雪封死，阀门中央有一个不起眼的、与“鰤鱼”信物形状吻合的凹槽。
雷刃取出那枚冰冷的金属信物，小心翼翼地将其嵌入凹槽。
“咔哒……嘎吱吱——”
一阵沉闷的机械运转声从冰层深处传来，仿佛唤醒了某个沉睡的古老巨兽。厚重的阀门颤抖着，震落簌簌冰屑，缓缓向内旋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混合着陈年铁锈、机油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有机物腐败的沉闷气息，从幽暗的通道内部涌出。
“通道开启。内部传感器信号微弱，结构不稳定，存在未知生命读数……非常微弱，但……遍布。” “猎犬”看着手持式环境扫描仪，眉头紧锁。
“没有回头路了。”雷刃检查了一下手中的能量步枪，第一个侧身滑入了那道黑暗的缝隙，“‘刀锋’小队，保持静默，交替掩护前进。苏小姐，跟紧我。”
苏晓最后看了一眼身后幽蓝的海水与远方“深渊鲸”号模糊的轮廓，深吸了一口那污浊的空气，毅然决然地踏入了“鰤鱼”之径。黑暗，瞬间吞噬了她的身影。
【血肉走廊与复苏之影】
管道内部比想象中更加宽阔，但环境极其恶劣。脚下是湿滑、布满黏液的金属格栅，头顶不时滴落冰冷刺骨的水滴。空气循环系统显然早已失效，那股腐败的气味愈发浓烈。
他们沿着倾斜向下的管道艰难前行，只有战术手电的光芒切割着浓稠的黑暗。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非正常的附着物——不再是简单的锈迹和苔藓，而是一种暗红色的、如同血管网络般微微搏动的生物组织，它们如同藤蔓般缠绕着管道内壁，甚至在一些地方形成了半透明的、薄膜状的囊泡，里面似乎有阴影在蠕动。
“这些……是什么东西？”队员“凯琳”的声音带着一丝厌恶。
“扫描显示……高度活化的未知生物质，能量签名与维兰德的基因工程技术有部分吻合，但……更加原始和混乱。” “猎犬”的声音凝重，“它们似乎在……汲取管道本身的能量和物质进行增殖。”
苏晓的【真视之眼】在黑暗中勉强开启，她能看到那些生物组织内部流淌着极其微弱的、与“生命熔炉”同源的混沌能量。它们像是某种……泄露出来的“边角料”，或者更糟，是“熔炉”实验失败的排泄物。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幽灵”打了个停止的手势。前方管道出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枢纽区域，但那里的景象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整个枢纽区的墙壁、天花板、地面，几乎完全被那种暗红色的生物组织覆盖、包裹，形成了一个如同某种生物内脏般的腔室。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些组织的表面，镶嵌着、或者说……融合着数具穿着维兰德旧式制服的人形物体！
他们早已失去了生命迹象，身体大部分与生物组织同化，只剩下扭曲的骨骼和部分尚未完全分解的衣物碎片露在外面，如同被琥珀封印的昆虫。他们的姿势充满了绝望的挣扎感。
“是……前哨站的失踪人员吗？”铁盾的声音有些干涩。
“恐怕不止。”雷刃蹲下身，用枪管小心地拨开一处相对薄弱的生物膜，露出了下面一具相对“新鲜”的尸骸。这具尸骸穿着的是与他们之前在外围遇到的维兰德守卫类似的现代制服，而且……他的手中紧紧抓着一个破损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仪器。
“高频能量扰动探测仪……这是总部调查组的装备！”雷刃认出了那仪器，“他们派来过调查组，也……全军覆没了。”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维兰德总部并非对这里一无所知，他们派来过人，却无声无息地消失，甚至可能变成了这诡异血肉走廊的一部分。
“这些组织……似乎是活的，而且在缓慢生长……”苏晓低声说，她的【真视之眼】看到了那些组织在极其缓慢地蠕动，汲取着空气中微薄的能量和管道壁的金属元素。
就在这时，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附近墙壁上一个半透明的囊泡突然剧烈地蠕动起来，然后“啵”的一声轻响，破裂开来。一滩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暗红色液体流出，而在那液体中，一个大约半米长、形如剥皮猎犬、只有一张布满利齿巨口的丑陋生物挣扎着爬了出来！
它没有眼睛，似乎完全依靠某种能量感知或嗅觉，瞬间就“锁定”了距离最近的“铁盾”，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啸，猛地扑了上来！
“开火！”
雷刃反应极快，能量光束精准地命中了那怪物的头部，将其打成一滩爆裂的碎肉。
然而，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整个枢纽区的生物组织都开始躁动起来！更多的囊泡破裂，数十只、数百只形态各异、大小不等的扭曲生物从墙壁、天花板、地面钻出！它们有的像多足的蜘蛛，有的像蠕动的肠管，有的则完全是不规则的肉块形态，唯一共同点就是那充满攻击性和对生命能量的贪婪渴望！
“它们被惊醒了！组成防御圈！保护苏小姐！”雷刃大吼，手中的能量步枪喷吐出连绵不绝的火力。
战斗瞬间爆发！能量光束在狭窄的空间内交织，将扑上来的怪物不断击碎。但这些怪物仿佛无穷无尽，而且它们对能量攻击有一定的抗性，往往需要数枪才能彻底消灭。更麻烦的是，它们的体液具有强烈的腐蚀性，溅射到装备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苏晓被队员们护在中央，她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心脏狂跳。她尝试着调动【灵愈之触】，柔和的白光扫过，那些被白光笼罩的怪物动作明显一滞，发出痛苦的嘶鸣，仿佛这种充满生命秩序的能量对它们而言是致命的毒药。
有效！但她的能量所剩无几，无法大规模使用。
“不能缠斗！向前冲！找到主通道！”雷刃当机立断，一边射击，一边向前猛冲。队员们组成锋矢阵型，用强大的火力硬生生在怪物潮中撕开一条血路。
苏晓紧跟其后，脚下踩过粘稠的血肉和破碎的肢体。就在她经过一具被生物组织半包裹的研究员尸骸时，那尸骸空洞的眼窝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精神碎片，如同风中残烛，飘入了她的脑海：
“……熔炉……过载……‘摇篮’是骗局……意识……被吞噬……‘祂’要醒了……L……钥匙……”
精神碎片戛然而止。
苏晓猛地回头，那具尸骸已然彻底被涌上的生物组织吞没。
L！钥匙！又是他！
【岔路抉择与熔炉低吼】
小队拼死冲杀，终于冲出了那个可怕的血肉枢纽，进入了一条相对“干净”一些的、似乎是主输送管道的区域。身后的怪物似乎被某种界限限制，没有追出来，只是在枢纽入口处发出不甘的嘶吼。
众人得以短暂喘息，处理伤口，补充能量。每个人的脸色都异常难看，刚才的经历如同噩梦。
“刚才……我好像接收到了一点精神残留。”苏晓将她听到的碎片信息分享了出来。
“L是钥匙？”雷刃眉头紧锁，“这与我们之前的推断吻合。他带走了‘卵形装置’，那东西很可能与启动或控制‘生命熔炉’有关。”
“意识被吞噬……‘祂’要醒了……” “猎犬”重复着这个词，脸色发白，“这个‘祂’，难道就是‘收藏家’？或者说，是维兰德试图唤醒的……某个更古老、更可怕的存在？”
就在这时，管道前方出现了岔路。一条继续向下，深邃漆黑，散发着更浓郁的混沌与腐败气息；另一条则相对平缓，似乎通向某个辅助功能区。
而苏晓手中的胸针，那滚烫的牵引感，明确地指向了继续向下的那条路。
同时，一股低沉、浑厚、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搏动声，开始隐隐约约地透过金属管道传来。
咚……咚……咚……
这搏动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每一下都仿佛敲击在人的心脏上，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烦躁与悸动。管道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是‘生命熔炉’……”苏晓轻声道，她能感觉到，那股庞大的、混乱的能量源就在下方不远了。顾衍也在那里。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走向下的岔路时，平缓的那条通道深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虚弱的……人类奔跑声和喘息声！
一个穿着破烂维兰德研究服、满脸惊恐和血污的男人连滚带爬地从那条通道里冲了出来，看到雷刃等人，如同看到了救星，嘶声喊道：
“别下去！不能去熔炉！他们……他们把‘执戒者’的‘核心’……投进去了！熔炉……失控了！所有一切……都要被……‘归一’了！”
他话音刚落，下方那低沉的搏动声陡然加剧！变成了如同狂暴心跳般的轰鸣！
咚！咚！咚！
整个管道开始剧烈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下方苏醒，即将破壳而出！
（第十二章第六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