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兄那句话问出口,石室中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气氛却变得更加微妙。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谁都懂。
三人的喘息声清晰可闻,目光在昏暗中交错,都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刚刚并肩作战,从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命的战友情,在“洞府里的东西”这几个字面前,似乎变得有些脆弱。
还是张月最先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她扶着墙壁站起身,目光投向不远处人事不省的赵师兄:“先别说这些,看看赵师兄怎么样了。”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李师兄眼中刚刚燃起的贪婪火苗。他脸色一白,也想起这位还在生死线的队友,连忙点头:“对对,先看赵师兄。”
陈平默不作声地跟了过去。三人围在赵师兄身边,张月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渡入一丝微弱的灵力探查。片刻后,她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神魂消耗过度,加上被残魂冲击,暂时昏迷了过去。肉身没有大碍,修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听到这话,李师兄明显放松了不少,但眼中的光芒却更亮了。
赵师兄没死,固然是好事,可这意味着分东西的人,还是四个。
他的目光又不受控制地飘向了石室中央那具盘膝而坐的枯骨。
这一次,眼中不再是恐惧,而是重新燃起的、对机缘的渴望。
“既然赵师兄没事,那我们……”他搓了搓手,有些迫不及待。
张月和陈平对视一眼,也没有反对。毕竟,他们冒着生命危险闯进来,为的就是这个。
三人立刻行动起来,开始对这间简陋的石室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李师兄几乎是扑到了那具枯骨面前,翻来覆去地检查,希望能从骸骨上找到储物法器之类的东西。
张月则仔细敲打着四周的石壁,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能隐藏机关的角落。
陈平没有急着去翻找,而是先将那块立了大功的“破魂玉”——也就是那块普通的通讯玉牌,不动声色地捡了回来,揣进怀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开始仔细观察这间石室的布局。
然而,一刻钟后,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整个石室空空如也,家徒四壁这个词用在这里,简直是再贴切不过。除了一具枯骨,一张石床,连根毛都没有。
之前幻境中那琳琅满目的灵草宝矿,堆积如山的玉箱灵石,仿佛一个巨大的讽刺。
“没了?就这些?”李师兄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难以置信地嚷嚷起来,“这筑基修士也太穷了吧!连个储物袋都没留下?”
石室里空空荡荡,除了一具枯骨、一张石床,以及角落里一堆灰白色的粉末,再无他物。
李师兄抓起一把粉末,捻了捻,脸色更难看了:“是灵石的残渣。看这数量,这洞府的阵法恐怕把所有的能源储备都耗干了。”
陈平虽然也有些失望,但还不至于绝望。
他从一开始就抱着保命为主,寻宝为辅的心态,能活下来已经是最大的收获。
就在李师兄唉声叹气,几乎要瘫倒在地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张月忽然“咦”了一声。
她的目光停留在那张平平无奇的石床上。
“怎么了,师姐?”陈平问道。
“这石床的位置,有点不对劲。”张月走到床边,指着床脚和地面的缝隙,“你们看,这里的灰尘比别处要少一些,好像被移动过。”
李师兄一听,眼睛瞬间亮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了起来,也凑了过去。三人合力,将沉重的石床缓缓推开。
“吱嘎——”
石床移开后,露出了下方一块与周围石板颜色略有差异的石砖。李师兄是阵法师,对这种机关最是敏感,他趴在地上敲敲打打,很快就找到了窍门。
随着他将一股灵力注入石砖的某个特定纹路,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那块石砖缓缓向下沉去,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暗格。
暗格里,一个落满了灰尘的储物袋,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找到了!
三人呼吸同时一滞,目光灼灼地盯住那个储物袋,刚刚还同生共死的氛围,在这一刻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陈平没有去拿,而是退后半步,看向张月:“张师姐,你来打开吧。”
这次能活下来,张月那张神秘的符箓居功至伟,这个面子必须给。
张月看了陈平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她也没推辞,深吸一口气,上前拿起储物袋,神识探了进去。
下一刻,她将储物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在了石床上。
“哗啦——”
几件物品出现在三人面前,石室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一柄长约两尺、通体青光流转的短剑,剑身上刻着细密的风纹,灵气逼人。
一面巴掌大小、造型古朴的黑色小盾,盾面黝黑,边缘闪烁着金属的冷光,给人一种坚不可摧之感。
一块遍布着蛛网般裂纹的六角形阵盘,虽然残破,但其上残留的灵力波动,依旧让李师兄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以及一叠用兽皮绳紧紧捆绑着的竹简,竹简材质非同一般,历经岁月却未曾腐朽,反而透着一股温润的质感。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丹药瓶,可惜里面的丹药早已灵气散尽,化为了药渣。
不过这个储物袋本身,空间不小,做工也颇为精良,算是一件不错的收获。
两件完好的下品灵器!一件破损但品阶极高的二阶阵盘!一份神秘的传承竹简!
每一件东西,都足以让外面的炼气期修士抢破头!
刚刚还同生共死、气氛和谐的三人,呼吸几乎同时变得粗重起来。
李师兄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的铁屑,死死地黏在那块破损的阵盘上,喉结上下滚动,眼神中的渴望几乎要溢出来。
对于一个阵法师来说,这种蕴含着阵法大师心血的阵盘,其价值甚至超过了灵器。
张月的眼神则在那面黑色小盾和青色短剑之间来回游移。
自己缺乏对敌手段,这柄短剑对她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陈平依旧站在原地,虽然心头火热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表露出任何贪婪之色。
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几件宝物,心中思量着。
如何分配?
这个最现实,也是最能考验人性的问题,如同一个无形的巨石,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咳……咳咳……”
就在这微妙的时刻,一道虚弱的咳嗽声打破了宁静。
三人猛地一惊,回头看去,只见躺在地上的赵师兄眼皮颤动了几下,竟悠悠转醒。
“赵师兄!”张月又惊又喜,连忙上前扶住他。
“我……这是怎么了?”赵师兄挣扎着坐起,眼神还有些迷茫,他捂着阵阵剧痛的脑袋,只记得自己好像被一道黑光钻进了眉心,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张月将他扶住,又递过去一颗疗伤丹药,同时将他们三人斗败残魂、发现宝物的经过,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当她提到自己动用了保命符箓,以及陈平最后用那枚“破魂玉”一锤定音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赵师兄靠着墙壁,听完张月的叙述,原本还有些迷茫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最后化为深深的后怕与感激。
他看着张月苍白的脸,和同样一副元气大伤模样的陈平,挣扎着就要起身。
“赵师兄,你别动!”张月赶忙按住他。
赵师兄却固执地推开她的手,对着张月和陈平,深深地躬身一拜。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他这一拜,拜得郑重其事,让张月和陈平都有些不知所措。
行完礼,赵师兄的目光才落到地上的四件宝物上,他眼中闪过一丝火热,但随即便被坦然所取代。
他喘了口气,“若不是二位,我赵某早已身死道消,成了那老鬼的傀儡!”
随后看向张月,语气斩钉截铁,“我这条命是张师妹用精血和重宝换回来的,你先选!”
张月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推辞,她本就心有所属,感激地看了赵师兄一眼,伸手拿起了那柄青色短剑。
赵师兄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拿起了那面黑色小盾。“我正好没有防御法器,这面盾牌正好合用。”
他拿得坦荡,也拿得理所当然。
作为领队,他之前的贡献有目共睹,又差点为此丧命,拿一件灵器无人会有异议。
现在,地上只剩下一块破损的阵盘,和一叠神秘的竹简。
以及,一个满眼渴望,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的李师兄,和一个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的陈平。
石室内的气氛,再一次变得微妙起来。
赵师兄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陈平身上,他沉声问道:“陈师弟,此战你居功至伟,若非你那枚破魂玉,我们所有人都得交代在这里。这最后两样,你打算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