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监平日借着本宫的名头,在陛下跟前得了不少好处。他是御前总管,有他照应着你,我也能稍稍放心。”
“娘娘何出此言?”豆蔻疑惑地问,“什么叫护不住?莫非您又闯了什么弥天大祸?”
她凑近些压低声音:“不过无妨的,只要您肯对陛下服个软,撒个娇,天大的事陛下都能给您周全。”
云芷儿望着飘落在地的花瓣,眼神微微恍惚:“这次或许不一样了。是本宫不想玩了,不想再费心哄劝,忽然觉得这般周旋,很没意思。”
不待豆蔻劝解,她已倦怠地摆了摆手:“你先退下吧,让本宫独自待会儿。”
豆蔻担忧地望了她一眼,终究还是依言福身退下。
云芷儿独自立在梅树下,任由思绪飘远。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她望着满地落花出神时,忽觉肩头一暖,扭头一看,慕无宸不知何时悄然走来,正将一件雪狐裘轻轻披在她肩上。
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挑了枝开得最艳的红梅,簪在她乌黑的发间。
云芷儿垂眸看了看肩上还带着他体温的外裳,默然片刻,终是抬手将衣裳取下。
“陛下,臣妾不冷,这外裳还是您穿着妥当。”
说着又将发间那朵红梅取下,面无表情地递还到他面前:“臣妾也不喜欢簪花。”
见他似要开口,她先一步说道:“红梅开在枝头时,迎着霜雪绽放才是最好看的。可一旦被人折下,离了根本,便注定要渐渐枯萎。”
“花开花落自有其时,就像人与人的缘分,聚散离合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她说着,将梅枝轻轻放入他掌心:“陛下带回去用水养着,或许还能多看两日。即便终究要凋谢,也能留作个念想。”
慕无宸听得额角青筋直跳:“你给朕好好说话。若是朕惹你生气了,直说便是,别在这儿打哑谜。”
“什么花开花落、缘起缘灭的,你自己听听,这话说得阴不阴啊?”
云芷儿心里再清楚不过,身为一个合格的宠妃,此刻最该做的便是像往日那般,娇柔地偎进他怀中温言软语。
可连日来压在心头的事让她实在提不起精神应付,便又凉凉地添了一句:“谁有这般本事能惹陛下生气啊?”
“许是您自己心头不痛快,看什么都不顺眼罢。我们这些做妃嫔的,向来谨守本分,哪敢让陛下有半分不快。”
小夏子侍立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位贵妃娘娘今日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先是拂了陛下亲自披的外裳,又退了陛下簪的花,此刻连说话都句句带刺。
他紧张得手心直冒汗,生怕陛下动怒会牵连到自己。
慕无宸终究被她的态度激得心头火起,转身便走。
若再待下去,他怕自己真会忍不住将她按在怀里,好好收拾一番。
云芷儿并未像往常那般追上去软语相留。
他走,那她也走。
然后转身便往紫兰殿行去。
刚进殿内,便瞧见案上摆着一碟她素日最爱的菱粉糕。
她心下惑然,今日分明未曾吩咐小厨房准备。
随即唤来豆蔻问道:“这点心是何人送来的?”
豆蔻道:“娘娘,这糕点是陛下特意命人送来的。”
*
晚膳时分,慕无宸踏进殿来,很自然地上前将她揽入怀中:“是朕考虑不周,朕跟你赔不是。你不爱摘下来的梅花,往后便不摘了。”
他低头蹭了蹭她的发顶:“若喜欢插瓶的,朕命花房每日清早往你殿里送新鲜的可好?”
说着拿起碟中的点心递到她唇边:“尝尝,朕记得你最爱这个馅料。”
云芷儿看着递到面前的糕点,不禁思忖:若是个称职的宠妃,此刻该怎么做?
是就着他的手尝一口,吃完再亲昵地吻他一下?
还是该娇俏地轻咬半块,再撒娇喂给他吃?
可一想到那个叫“夭夭”的女子,或许也曾被他这样温柔相待过,心头便泛起说不出的膈应。
于是她接过点心放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福身行礼:“臣妾谢陛下恩典。”
慕无宸看着她突然规规矩矩的行礼,眉头微蹙。
自从她晋位贵妃后,何时这般守过君臣之礼?
往日里见了他,不是蹦蹦跳跳地扑过来,就是赖在他怀里撒娇,何曾这般生分过?
“突然行什么礼?”他伸手去扶,“你平日不是最嫌这些虚礼拘束?”
云芷儿屈膝的动作一顿,随即又立马直起身来。
慕无宸:“......”
*
午后,公主府。
慕无莹正在庭院里抚琴,纤指轻拨,清越的琴音如寒泉漱玉,萦绕在冬日的暖阳里。
见到紫兰殿的宫人前来传话,她猛地一掌拍在琴弦上,震出一片刺耳的杂音。
“她什么意思?”慕无莹霍然起身,“拿本公主当马球耍吗?”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让本公主滚就滚,让本公主来就来?”
她指着宫人怒道:“回去告诉你家娘娘,那日在本公主在殿中说的割袍断义可不是戏言!”
“本公主已经跟她绝交了!还来找我作甚?不去!”
约莫一盏茶后,紫兰殿内。
慕无莹气呼呼地瞪着云芷儿,双手叉腰:“你到底要做什么?又把本公主喊来作甚?有事快说,本公主忙着呢!”
云芷儿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凑近些:“想让我原谅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