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学入学考的前一天，苏安然把最后一套模拟卷的策论写完时，窗外的天已经擦黑了。春桃端着晚饭进来，见她桌角堆着的典籍比前几日矮了半截，忍不住笑道：“大小姐，您这几天把《周易》《农桑辑要》都啃完了，明天肯定能考个好成绩！”
苏安然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刚要说话，就听见院门外传来轻叩声——三长两短，是顾清川常用的节奏。她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这几天顾清川总以送资料为由来找她，从《农桑辑要》到县学历年真题，送的东西全是她眼下最需要的，可越是这样，她心里越不安。
“就说我在复习，不见客。”苏安然低下头，假装整理考卷。
春桃愣了愣，还是应声去了门口。没过多久，她拿着个油纸包回来，脸上带着点为难：“大小姐，顾公子说这是他整理的《周易》卦例速记表，特意给您送来的，还说……还说明天一早会在巷口等您，送您去县学。”
苏安然看着那个油纸包，指尖悬在上面，没敢碰。顾清川的心思太明显，明显到不符合原书里那个清冷疏离的人设。他到底是真的想帮她，还是另有所图？那个灰布衫男子和夏叶琪的关系，他明明知道，却只说一半，难道是在故意吊她的胃口？
“把东西放那儿吧。”苏安然移开目光，重新拿起模拟卷——最后一道策论题是“论寒门求学之难”，她正好可以结合自己的经历写，可笔尖落在纸上，却怎么也写不下去，顾清川的身影总在眼前晃。
她索性放下笔，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往外看——顾清川还站在巷口的槐树下，手里牵着那匹黑马，月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还抬手挥了挥，嘴角带着点浅淡的笑意。
苏安然赶紧放下窗帘，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她靠在墙上，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心里的慌乱压下去。不行，不能再跟顾清川走得太近，原书里的男女主纠缠最后都没有好下场，她不想重蹈覆辙，更不想让顾清川的事影响她的科举。
第二天一早，苏安然特意起得格外早，天还没亮就收拾好东西，想趁着顾清川没来，偷偷去县学。可刚走到巷口，就看见顾清川已经牵着马站在那里，身上还披着件厚披风。
“早啊。”顾清川看见她，眼睛亮了亮，把披风递过来，“早上冷，你披着，别冻着了，影响考试。”
苏安然往后退了半步，没接披风：“多谢顾公子好意，我不冷。还有，不用麻烦你送我，我自己去县学就行。”
顾清川递披风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我也正好要去县学，顺路。”
“顾公子是世家子弟，去县学应该走正门，我走侧门，不顺路。”苏安然语气平淡，却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思。她知道这话很伤人，可长痛不如短痛，越早划清界限越好。
顾清川盯着她看了半天，眼神里藏着点她看不懂的情绪，有失落，还有点疑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披风收回来，声音低了些：“那你路上小心，考试别紧张，有不会的题……”
“顾公子，”苏安然打断他，“我想专心备考，以后就不麻烦你了。你的资料我会尽快还给你，还有之前的人情，我也会想办法还。”
这话像是根针，戳破了顾清川这些天的刻意靠近。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攥着披风的手指关节都泛了白：“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不是不想见，是真的没必要。”苏安然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和顾公子原不是一路人，你有你的世家路，我有我的科举路，各走各的，最好。”
说完，她没再停留，转身就往县学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顾清川还站在原地，牵着马，背影在晨光里显得格外落寞。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有点疼，可还是咬了咬牙，加快了脚步。
到了县学门口，考生已经来了不少。苏安然刚找到自己的考场，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苏安然！”
她回头，见是书院的同窗张秀才，手里拿着本《礼记》，脸色着急：“你有没有《周易》的卦例表？我昨晚复习到半夜，还是记不住，你要是有的话，能不能借我看看？”
苏安然想起顾清川送的速记表，心里犹豫了一下——那表确实好用，总结的都是高频考点，张秀才平时帮过她不少忙，借他看看也无妨。
“我有，你等一下。”苏安然从书箱里翻出那个油纸包，刚要打开，就看见苏雪站在不远处，正盯着她手里的油纸包，眼神里带着点阴鸷。
她心里一动，突然想起夏叶琪和灰布衫男子的事。顾清川送的这个速记表，该不会有问题吧？要是苏雪故意拿去栽赃，说她作弊，那可就麻烦了。
“算了，我那个表记得不全，你还是问问别人吧。”苏安然把油纸包塞回书箱，对张秀才笑了笑，“别紧张，考试不会考太难的卦例，你就按周夫子讲的重点答，肯定能过。”
张秀才虽然有点失望，还是点了点头：“那行，你也加油！”
苏安然走进考场，刚坐下，就看见监考的李训导走了进来。他扫了眼全场，最后把目光落在苏安然身上，点了点头，像是在给她打气。
她深吸一口气，把顾清川的事、苏雪的算计都抛到脑后，从书箱里拿出笔墨——县学入学考，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只要考上县学，她就能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一步，至于其他的，等考完再说。
可她没注意到，考场外，顾清川还站在那里，手里攥着那个没送出去的披风，看着她的考场方向，眼神复杂。而不远处的巷子里，那个灰布衫男子正拿着张画像，对着苏安然的背影，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