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潘家园多了几分干爽,胡八一的摊位旁添了个竹编书架,摆着些雪莉杨整理的风水浅释、民俗杂记,供街坊免费翻阅。这天午后,一位穿着蓝布衫、戴着老花镜的老太太颤巍巍走来,手里攥着一把铜钥匙,声音带着几分急切:“胡先生,您能不能……去瞧瞧我那老书店?”
老太太姓周,是潘家园后街“文渊阁”的主人。这家老书店开了四十多年,专卖旧书古籍,周老太的丈夫是个老秀才,一辈子痴迷藏书、校勘古籍,三年前突发脑溢血,倒在了堆满书卷的书案前,没来得及完成一部清代孤本的校注工作。
“自打老头子走后,店里就邪乎得很,”周老太抹了抹眼角,“半夜总听到翻书的沙沙声,书架上的书会自己挪位置,最怪的是,那部没校完的孤本,每天清晨都会翻开在他生前校注到的那一页,笔墨痕迹还带着点温乎气。”
胡八一跟着周老太去了文渊阁,推开斑驳的木门,一股混合着墨香、纸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书店不大,四壁摆满书架,中央是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案,案上放着那部线装孤本《唐诗别裁集》,书页泛黄,上面用朱笔圈点的校注字迹工整,末尾停在“海内存知己”一句,朱笔未落,似有遗憾。
雪莉杨指尖拂过书页,没有阴寒之气,只有一股沉静的执着:“是周老先生的执念。他一辈子与书为伴,最看重的就是这部孤本的校注,没能完成,成了他放不下的牵挂。”
王胖子跟着凑过来,看着满屋子的书直咧嘴:“这老秀才也太较真了!不就是校个书吗?至于这么放不下?”话刚说完,书架上突然掉下一本《论语》,正好落在他脚边,书页翻开,恰好是“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一句。
“你这胖子,说话没个轻重,”胡八一笑着捡起书,“老先生这辈子就认‘书’字,校注孤本不是差事,是他的念想。咱得帮他了了这个心愿。”
三人当即应下此事。胡八一负责整理书案,清理老先生留下的校勘手稿;雪莉杨精通古文,对照孤本与现存版本,补全缺失的注释;王胖子虽不懂古籍,却自告奋勇负责修补破损的书页,笨拙地学着用糨糊、宣纸托裱,倒也做得有模有样。
周老太见三人真心帮忙,每日都提着熬好的绿豆汤、蒸好的馒头来店里,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忙碌,偶尔回忆起老先生生前的趣事:“他年轻时候,为了找一本孤本,能跑遍大半个中国,晚上就着油灯校注,一看就是大半夜,说这辈子能与好书为伴,就是最大的福气。”
校注工作并不轻松,孤本中有不少残缺的字句,雪莉杨要查阅大量文献佐证,胡八一则凭着老先生的手稿,揣摩他的校勘思路。王胖子起初还觉得枯燥,可看着书页上渐渐完整的注释,听着周老太讲的往事,竟也沉下心来,修补书页时格外仔细,生怕弄坏了老先生的心血。
这天深夜,三人还在店里忙碌,书案上的油灯忽明忽暗,突然,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响起,那部《唐诗别裁集》自动翻到了最后一页。雪莉杨提笔,顺着老先生的笔迹,补全了最后一句注释,落下朱笔的瞬间,书页上的墨香似乎更浓郁了些,书案旁隐隐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虚影,似是一位戴着老花镜的老者,正微笑着点头。
“成了。”胡八一轻声道,他能感觉到,那股执着的气息渐渐消散,化作一缕温润的墨香,萦绕在书架之间。
次日清晨,三人将校注完整的《唐诗别裁集》交给周老太,老太太捧着书卷,手指抚过熟悉的字迹,泪水潸然落下:“老头子,你的心愿了了,安息吧。”
消息传开后,不少老书友都来文渊阁祝贺,周老太决定,将这部完整的校注孤本翻印成册,免费赠给爱书之人。王胖子见状,拍着胸脯说:“周老太,您放心!胖爷饭馆以后就当您的‘分发点’,保证让老先生的心血传遍潘家园!”
胡八一则在书店门口摆了个小案,写上“古籍公益咨询”,帮着周老太鉴定旧书、解答书友的疑问。雪莉杨则帮着整理书店的藏书,给每一排书架贴上分类标签,让书友们更容易找到想要的书。
日子一天天过去,文渊阁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每天都有不少人来买书、看书,墨香与市井烟火气交织在一起,格外热闹。周老太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她时常说:“多亏了你们,老头子的书魂,总算有了归宿。”
这天傍晚,三人坐在文渊阁的书案旁,喝着周老太泡的菊花茶,看着书架旁认真看书的街坊邻里,王胖子感慨道:“没想到帮人了却执念,比倒斗摸金还过瘾!你看这满屋子的墨香,比金条银元舒坦多了!”
雪莉杨望着窗外的夕阳,轻声道:“执念不分大小,无论是老木匠的手艺,还是老先生的校注,都是他们一辈子的坚守。我们能做的,就是帮他们把这份坚守传承下去。”
胡八一举起茶杯,笑道:“敬这份坚守,也敬这烟火人间。”
三只茶杯再次碰撞,清脆的声响混着翻书的沙沙声,回荡在文渊阁里。书架上的古籍静静伫立,墨香缭绕,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段关于坚守与传承的故事。摸金符依旧贴在胡八一的胸口,它见证过秘境的凶险,也感受过人间的温暖,如今,它更像是一份见证,见证着三人在市井烟火中,用善意与理解,化解着一个又一个平凡的执念,书写着最动人的人间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