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最近除了创作，就是观看《天籁之声》的比赛。
夜深了，陆楠轩的工作室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晕将角落里的乐器和设备都笼罩上一层柔和的影子。
苏暖蜷在宽大的单人沙发里，怀里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映得她小脸忽明忽暗。
她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在触控板上划动，屏幕里，正是最新一期的《天籁之声》回放。
陆楠轩靠着，手里拿着一份曲谱，视线却越过谱纸，落在苏暖专注的侧脸上。她看得太入神，连他什么时候放下谱子，走到她身后都毫无察觉。
直到一个温热的杯子递到她手边，苏暖才惊了一下，回过头。
“喝点热牛奶，别老喝咖啡。”陆楠轩的声音低沉。
“谢谢陆老师。”苏暖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一股暖意顺着皮肤传进来。她喝了一小口，甜而不腻的奶香在味蕾上散开。
苏暖将电脑合上，发出轻微的“咔哒”一声。
“还在看那个比赛？”陆楠轩在她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身形高大，带下了一片阴影。
“嗯。”苏暖点点头，抱着马克杯，“陆老师，我当初其实也想报名参加这个的。”
陆楠轩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嗯”
苏暖转过身，正对着陆楠轩。“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天籁之声》是现在最好的平台了，特别是对我们这种创作型的新人，曝光度完全不一样。”
这个问题她憋了很久，当时陆楠轩只是用一句“没必要”就打发了她，她虽然听话，但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解的。
“你的实力，不需要靠那种节目来证明。”陆楠轩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纯属浪费时间。”
他顿了顿，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在斟酌什么。“况且……”他拖长了尾音，又停住了。
“况且什么？陆老师，我都多大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嘛，别总把我当成温室里的花，风一吹就倒了。”
陆楠轩垂眸看着苏暖，沉默了许久。
“我不是想瞒着你，”陆楠轩终于开口，“我只是觉得，有些圈子里的腌臜事，你没必要知道。”
陆楠轩越是这么说，苏暖的好奇心就越是被勾到了顶点。
“那我就更要知道，”苏暖固执地摇摇头，“如果我以后要一直走这条路，迟早都要面对的，不是吗？”
陆楠轩叹了口气，“这个节目是吴忠友举办的，你应该知道他吧。”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苏暖点点头，“嗯，吴老师，乐坛很有名望的前辈。”在她的认知里，吴忠友是那种可以写进音乐史教科书里的人物，作品经典，为人谦和。
“前辈？他也配？”陆楠轩的声音里淬了冰，“那老东西最喜欢搞潜规则，尤其喜欢对那些刚入行、有点姿色又渴望出头的年轻女选手下手。”
苏暖整个人都僵住了，电视上那个开口闭口“音乐梦想”的老艺术家，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人。
“怎么会？”苏暖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陆楠轩打断她，语气残酷得不留情面，“这个圈子上层，谁不知道他那点破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反正都是交易。”
苏暖一直以为，音乐的世界应该是纯粹的，凭才华说话。可陆楠轩几句话，就将她美好的幻想撕得粉碎，露出了底下最不堪的利益交换。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更白了。
“我室友岳颖，发挥得其实很不好，有好几个地方都跑调了，气息也不稳。但是评委都说她进步很大，很有潜力，让她晋级了。”
尤其是吴忠友，当时还一脸欣赏地夸赞岳颖“眼睛里有故事”，说她的声音虽然有瑕疵，但感情充沛，是难得的璞玉。
陆楠轩挑了挑眉，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她的眼睛，“所以，你是在担心她，被吴忠友那个老东西给潜了，你们关系很好？”
苏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有些茫然地回答：“只能算一般，她其实一直不太喜欢我。”
“那你还担心她？”
“我只是觉得，她不应该走这条路。为了一个晋级的名额，把自己搭进去，太不值了。”苏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不想看到她走错路。”
“苏暖，你太天真了。”陆楠轩毫不客气地指出，“这种事，从来都是你情我愿。你现在跑去劝她，你猜她会怎么想，她会感激你拉她出火坑吗？”
陆楠轩停顿了一下，让苏暖自己去思考。
“不，她不会。”陆楠轩自问自答，“她只会觉得，你是在嫉妒她，见不得她好。她会认为，你看她马上要出人头地了，所以故意跑来使坏，想断了她的路。”
陆楠轩说得一点没错，以岳颖的性格，她若是真的跑去“提醒”她，换来的绝对不会是感谢，而会是更深的怨恨和猜忌。
苏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闷闷地说：“确实是，您说的对。”是她想得太简单了，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为了打破这令人不快的沉默，苏暖强行打起精神。她不想再继续那个话题了，那会让她对整个行业都感到失望。
她重新拿起笔记本电脑，点开了另一个视频片段，将屏幕转向陆楠轩。
“不说她了，”苏暖的声音努力地变得轻快起来，“陆老师，这一届的选手里，还是有很厉害的人的。我发现这个刘婷婷，她的创作和唱功都超棒的。”
“刘婷婷啊，”陆楠轩的语气里有了些兴致，“我听了她几首歌，确实不错。”
“你看她这首歌的编曲，很简单，但和弦走向特别舒服。还有她的词，写得好有灵气。她在舞台上活力四射的，整个人都在发光，特别能感染人。”
苏暖一脸期待地看着陆楠轩，等着他的评价。
陆楠轩靠回沙发上，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节拍，沉吟了片刻。
“嗯，确实是块好料子。”陆楠轩给出了肯定的评价，“基本功扎实，乐感顶尖，最难得的是，她有自己的风格，而且很清楚自己想要表达什么。”
能得到陆楠轩如此高的评价，相当不容易。苏暖的眼睛都亮了，比自己被夸了还高兴。
“是吧是吧，我就觉得她超厉害的。”
陆楠轩看着她那副与有荣焉的兴奋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如果她接下来的表现能一直保持这个水准，不走偏，不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我打算，把她招进工作室。”
苏暖的眼睛猛地睁大了，惊喜来得猝不及防。“真的吗？招她进工作室？”
苏暖心里很是高兴，她真的觉得刘婷婷很厉害。如果刘婷婷能进入工作室，以后他们还能一起交流一下。
“嗯。”陆楠轩点点头，“这种有天赋又干净的苗子，太少了。与其让她在外面被那些垃圾公司耽误，或者被吴忠友那种人渣盯上，不如拉到我们自己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