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三刻的阳光已褪去清晨的柔和，变得有些刺眼。
金色的光线洒在苦海上，将海面铺成一片晃眼的碎金，海风也温和得不像话。
只在船舷边掀起细碎的浪花，连宝船的护罩都只泛着淡淡的微光，再无昨夜激战的痕迹。
船舱的门被陆续推开，休息了几个时辰的队员们揉着眼睛走出来，脸上的疲惫虽未完全消散，却多了几分气色。
他们下意识地走向甲板边缘，顺着我、刘凯麒和燕红烛的目光望向远方的海平面，原本放松的神色，在看到这片过分平静的海面后，渐渐沉了下来。
“这苦海……怎么这么安静？”
有人小声嘀咕，语气里满是疑惑。
以往航行在苦海中，哪怕没有海煞袭击，也总能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或是远处不知名海兽的嘶吼，可此刻，除了风吹过甲板的轻响，只剩下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云破阙排开人群走上前。
他换了一身青色道袍，发髻用一根木簪固定，手中还握着半块没吃完的干粮，却难掩眼中的警惕。
他顺着我的视线望了望海面，又转头看向我，沉声问道：“队长，有没有发现什么奇特的地方？”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甲板上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我，眼神里带着期待与不安。
他们都清楚，昨夜若不是我及时找到海煞王的弱点，众人恐怕早已葬身苦海，此刻自然格外信任我的判断。
我缓缓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不是不想说，而是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这片平静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罗盘依旧平稳地指向南方，护罩的灵力波动也正常，甚至燕红烛方才用玉簪探查时，连一丝异常的气息都没捕捉到——可正是这种“毫无异常”，才让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见我沉默，队员们的神色愈发凝重，交头接耳的声音也低了下去，目光重新落回海面上，只是这一次，多了几分警惕。
“没有任何发现。”
这时，燕红烛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走到我身旁，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严肃，“但队长认为，没有发现，就是最大的问题。”
这句话如同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队员们先是一愣，随即脸色骤变，纷纷露出了然的神色。
是啊，苦海本就是凶险之地，昨夜刚灭杀了千年海煞王，按常理来说，周边的海煞要么疯狂反扑，要么四散逃窜。
可如今却连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连海水中的生灵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根本不是正常的平静，而是暴风雨前的压抑。
“你的意思是……有更厉害的东西在盯着我们？”
柳风行握紧了手中的法器，声音有些发颤。
昨夜与千年海煞王的苦战还历历在目，若是再来一尊更强的存在，众人恐怕很难再抵挡。
我没有回应，只是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目光重新投向那片金光粼粼的海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法器。
阳光虽暖，我却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这片看似风平浪静的苦海，分明就是一张张开的巨网，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甲板上的凝重气氛还未散去，众人正围着罗盘低声商议下一步航线，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突然从船底传来。
那力道之强，仿佛有座山岳狠狠撞在宝船之上，整艘雪月行船瞬间剧烈倾斜，船舷一侧几乎贴到海面。
甲板上的罗盘、法器接连滚落，有人来不及反应，直接摔在甲板上，发出阵阵闷哼。
“怎么回事？！”
我心头一紧，本能地抓住身旁的栏杆，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船身还在不断晃动，耳边传来木料挤压的“嘎吱”声，仿佛下一秒整艘船就要散架。
“去甲板！”
我厉声喝道，率先迈步冲向船头，身后的队员们也顾不上揉摔疼的部位，纷纷爬起来紧随其后。
每个人的脸上都没了之前的疲惫，只剩下被突发状况激起的紧张。
刚踏上船头甲板，眼前的景象就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海面之下，两尊庞然大物正缓缓上浮，青灰色的身躯布满粗糙的褶皱，每一次摆动都掀起丈高巨浪。
它们的头颅比宝船的船头还要宽大，巨口微微张开，露出两排锋利的尖牙，正是撞向宝船的元凶。
“是吞舟鲸！”
刘凯麒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他快步冲到栏杆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枚兽骨令牌，令牌上的符文微微亮起。
“而且是成年吞舟鲸！这种妖兽本就以吞噬船只闻名，寻常海域都极为少见，没想到竟能在苦海里生存——它们的皮肤能无视苦海的腐蚀性，实力恐怕不弱于之前的千年海煞王！”
话音刚落，两头吞舟鲸再次发动了攻击。
左侧的那头猛地甩动尾鳍，重重拍在船身侧面，宝船的防御阵法瞬间亮起，透明的护罩上泛起一圈圈涟漪，却依旧被这股巨力震得剧烈摇晃。
右侧的吞舟鲸则直接用头颅撞向船底，甲板上的人站立不稳，接二连三地摔倒，有人手中的灵符还未激活，便摔在地上碎裂开来。
“稳住！都抓住固定物！”
我高声喊道，同时运转灵力注入掌心，将一道稳固符文拍在栏杆上。
符文扩散开来，在甲板上形成一道道淡金色的纹路，暂时缓解了船身的晃动。
队员们趁机抓住栏杆或船舱门框，勉强稳住了身形，却依旧面色难看——千年海煞王已经让众人损耗惨重，如今再来两头实力相当的吞舟鲸，局势简直雪上加霜。
“队长，怎么办？防御阵法撑不了多久！”
负责维持阵法的燕红烛高声呼喊，她的额头布满冷汗，双手按在阵法节点上，灵力正飞速流逝。
宝船的护罩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痕，每一次被吞舟鲸撞击，裂痕就扩大一分。
我目光死死盯着那两头吞舟鲸，大脑飞速运转。
吞舟鲸身躯庞大，防御极强，寻常攻击根本无法伤其根本，而且它们始终围绕在船身周围，一旦宝船失去防御，必然会被瞬间吞噬。
硬拼绝非上策，只能先稳住局势，再寻机会反击。
“所有人听令！”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穿透混乱的声响，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第一队继续向中央水晶输送灵力，务必稳固船身和防御阵法，哪怕耗尽灵力也不能让护罩破碎！
第二队随我操控攻击符文，不用追求杀伤，重点攻击吞舟鲸的眼睛和气孔，干扰它们的行动！”
“明白！”
队员们齐声应道，瞬间分成两队行动起来。
第一队的队员迅速冲向中央水晶，双手按在水晶表面，一道道各色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中，原本黯淡的水晶重新亮起耀眼的光芒，防御护罩上的裂痕也随之缓缓愈合。
我则带着第二队队员冲向操作台，刘凯麒和燕红烛紧跟在我身旁。
操作台上的符文还残留着昨夜战斗的痕迹，我伸出手，指尖划过攻击符文阵的节点，精纯的灵力注入其中，符文阵瞬间亮起红光。
“燕红烛，你操控左侧的‘破障符’，瞄准吞舟鲸的眼睛！”
我一边结印，一边下令，“刘凯麒，你用御兽术干扰它们的感知，尽量让它们失去方向！”
燕红烛立刻点头，快步走到左侧的副操作台，双手结印，一道尖锐的符文光刃从符阵中射出，精准地飞向左侧吞舟鲸的眼睛。
那吞舟鲸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猛地偏过头，光刃擦着它的眼周掠过，在它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吼——”吞舟鲸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更加疯狂地撞击船身。
刘凯麒则捏碎了手中的兽骨令牌，一道淡绿色的光芒从令牌中射出，化作无数细小的符文，笼罩住两头吞舟鲸。
符文落在它们的皮肤上，如同细小的虫子般蠕动，吞舟鲸的动作明显变得迟缓起来，撞击的力度也减弱了几分。
“有效！继续攻击！”
我心中一喜，加大灵力输出，操控主符阵射出一道道红光，精准地击中吞舟鲸的气孔。
气孔是吞舟鲸的薄弱之处，每被击中一次，它们就会痛苦地扬起头颅，暂时停止攻击。
甲板上的战斗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队员们虽然疲惫，却没有一人退缩。
负责输送灵力的队员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却依旧咬牙坚持；
操控攻击符文的队员眼神专注，每一次攻击都瞄准吞舟鲸的薄弱点；
还有人在甲板上巡逻，及时扶起摔倒的同伴，修补受损的阵法节点。
然而，吞舟鲸的耐力远超我们的想象。
它们虽然被干扰得行动迟缓，却依旧没有放弃，一次次撞击着宝船的防御护罩，护罩上的裂痕反复出现又愈合，中央水晶的光芒也开始忽明忽暗——队员们的灵力已经快要耗尽了。
“队长，灵石供给来不及了，灵力也快要耗竭了！”
凌青鸾虚弱地喊道，她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在地，“水晶的光芒在减弱，护罩撑不了多久了！”
我心中一沉，目光扫过海面。
两头吞舟鲸似乎也察觉到了我们的困境，攻击变得更加猛烈，其中一头甚至张开巨口，试图直接咬碎护罩。
“刘凯麒，有没有办法暂时逼退它们？”我急切地问道。
刘凯麒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吞舟鲸的心智坚定，我的御兽术只能暂时干扰，无法控制它们。
而且它们在苦海中的恢复力极强，普通攻击根本伤不了它们的根本。”
就在这时，燕红烛突然喊道：“队长，你看它们的腹部！”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两头吞舟鲸在转身时，腹部会短暂地露出水面，那里的皮肤比其他部位更加光滑，颜色也更浅。
“那是它们的弱点！”
刘凯麒眼睛一亮，“吞舟鲸的腹部没有厚重的鳞片保护，只要能集中攻击腹部，就能重伤它们！”
我立刻调整战术：“所有人集中火力，瞄准吞舟鲸的腹部！第一队再坚持片刻，只要击中它们的弱点，就能逼退它们！”
队员们精神一振，纷纷调整攻击目标。
燕红烛操控的“破障符”率先射出，精准地击中左侧吞舟鲸的腹部，一道鲜血瞬间从海面渗出。
那吞舟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剧烈扭动起来，再也没有之前的凶猛。
“就是现在！”
我抓住机会，操控主符阵射出一道凝聚了所有剩余灵力的红光，狠狠击中右侧吞舟鲸的腹部。
红光穿透皮肤，进入吞舟鲸的体内，它的身体猛地一僵，然后缓缓沉入海中，只剩下海面不断冒出的鲜血。
失去同伴的支撑，左侧的吞舟鲸也没了之前的气焰，它忌惮地看了一眼宝船，又看了看海面下的鲜血，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转身潜入海中，消失不见。
直到吞舟鲸的身影彻底消失，甲板上的众人才松了一口气，纷纷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