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拍卖会**
他拥有了万里江山，却抓不住近在咫尺的心上人。巨大的权力带来的，竟是无边的惶恐与患得患失。
他疲惫地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脑海里浮现出少女明媚的笑靥，她练剑时专注的侧脸，他想象中她头戴凤冠，身着嫁衣，一步一步走向他，成为他王后的模样。
“阿光……”他无声地唤着她的名字，喉结艰涩地滚动了一下。那是支撑他度过无数个血腥杀伐之夜的唯一暖意。“再等等我……再快一点长大……”他近乎祈求地默念着，仿佛这样就能让时间飞逝。
“及笄之后……”这个念头像黑暗中的灯塔，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希望和力量。他一定要娶她，让她做他唯一的王后，将世间所有的珍宝都捧到她面前，再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这个执念如同烙印，深深刻入他的骨髓。
黎明前的寒意最是彻骨，他的鬓角和肩头都凝结了一层寒霜。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她的窗下，像一个沉默而固执的守护者，也像一个迷途彷徨的旅人。
所有的焦灼、疲惫、思念、惶恐、
决心……都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无声地发酵，沉淀，最终化为眼底深处那抹不容动摇的坚定。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内依旧静谧。不知过了多久，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所有的郁结都吐出来。他扶着墙壁，缓缓站起身，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扇窗，决然地转身，身影重新融入将散未散的晨雾之中。
天光大亮，阁主，贵客到齐了。黑衣管事递上烫金名册。
星回银面具下的薄唇微勾：让月娘好好招待。他指尖在名册上一划，一个名字旁多了道血痕——三年前此人倒卖军粮的罪证，正锁在星云阁密室里。
百盏青铜灯将大厅映照得亮如白昼，中央的白玉台宛若一块无瑕的雪璧。台上，一抹炽烈的红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月娘！她一身剪裁极尽大胆的猩红罗裙，云鬓高绾，斜插一支展翅欲飞的金凤步摇，流苏摇曳间折射出璀璨光芒。
令人惊愕的是，那裙摆高开衩处，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修长美腿，赤足踏着金线绣牡丹的软缎鞋，每一步都带着惊心动魄的韵律。
然而，当她朱唇轻启，吐出的却是清朗飒爽、带着三分江湖豪气的男儿声：
“诸位贵客！远道而来，星云阁蓬荜生辉！”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场内的所有私语。
“在下月娘，今夜为诸位掌槌！江湖路远，奇珍难得，能入此门者，皆是识宝之人！规矩不多说——价高者得，星云阁担保货真价实！若有宵小存了浑水摸鱼的心思……”她眼波流转，笑意盈盈，却透着一股凛冽的寒气，“星云阁的‘碎星卫’，可正愁筋骨没处活动呢！”
月娘几句开场，既展风情，又立威势，引得台下或赞叹或忌惮的目光交织。月娘满意地勾起红唇，玉手轻扬：“闲话少叙，开门见红！今夜第一件珍宝——‘阎王愁’凝香丸！”她身后，一名容貌清丽的侍女手捧玉盘款步而出，盘中十二枚翡翠色的药丸静静躺在红绒之上，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薄荷清香。
“此丸乃以巫族秘法，佐以天山雪莲蕊、三百年份何首乌精魄等奇珍炼制！解百毒？那是小看它了！”月娘声音拔高，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南疆蛊毒、北地寒瘴、西域奇香之迷、东瀛诡谲之药……遇此丸，皆如春雪遇骄阳！行走江湖，刀头舔血，有它在身，便是多了一条命！”她顿了顿，环视全场，看到许多人眼中已燃起热切，“起拍价——黄金五百两！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十两！”
“五百五！”
“六百！”
“七百！”
竞价声此起彼伏，气氛瞬间被点燃。
二楼雅间“云水居”
施夷光倚着雕花窗棂，面纱下的目光平静地看着楼下激烈的竞价。她身侧的星回，已换上了一身更为华丽的孔雀蓝云锦长袍，银面具在灯光下流转着冷光，他姿态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上，指尖把玩着一枚羊脂白玉佩，仿佛楼下争抢的并非他阁中之物。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无声推开，没有敲门，没有通禀。
一股风尘仆仆却依旧凛冽的气息瞬间涌入，带着夜露的清寒和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施夷光似有所感，蓦然回首。
星回把玩玉佩的手指微微一顿，银面具下的目光转向门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萧烬站在门口。
他显然是经过休整，洗去了连夜奔波的满面风尘，换上了一身玄色暗金纹的劲装，勾勒出挺拔如松的身形。墨发束以金冠，更显英气逼人，只是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和血丝，泄露了他此行的仓促与艰辛。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箭矢，在踏入雅间的瞬间，便牢牢锁定了窗边的那个月白身影。
“阿光。”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久别重逢的干涩，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思念和一种终于见到的安心。那目光炽热滚烫，穿透了薄薄的面纱，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烙印在心底最深的地方。千言万语，似乎都凝在这短短的两个字里。
星回轻笑一声，打破了瞬间的凝滞，那笑声如同玉珠落盘，清脆却带着凉意：“哟，这不是我们日理万机的秦王陛下么？怎么，咸阳的奏折山塌了？竟有闲暇驾临我这小小的星云阁？”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调侃。
“嗯？秦王？”施子光带着询问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穿梭。
萧烬建立秦国虽未通知大家，但是星回是谁，他知道并不奇怪。
“阿光，我随后给你细说。”萧烬算是回答了施夷光。
萧烬这才将目光转向星回，眼神中的炽热瞬间收敛，换上了应有的郑重。他对着星回抱拳，微微躬身：“朱雀长老。”姿态恭敬，无可挑剔，那是弟子对师父的礼数。然而，当他直起身，目光再次落回施夷光身上时，那份恭敬之下潜藏的、属于雄性的占有欲和一丝因星回与施夷光同处一室而产生的紧绷感，却隐隐浮动。
“长老说笑了。听闻星云阁盛会，恰有闲暇，特来开开眼界。”萧烬说着，脚步却毫不犹豫地走向施夷光，自然而然地在她另一侧的紫檀木椅上坐下。位置巧妙地隔在了施夷光与星回之间。他的目光再次焦着在施夷光身上，声音放柔了许多，带着关切：“一路可还顺利？”
施夷光隔着面纱，能感受到那目光的重量和灼热，她轻轻颔首：“嗯，一切安好。”面纱微动。
楼下，凝香丸最终以一千二百两黄金的高价被一位蒙面客拍走。月娘巧笑倩兮，声音再次拔高：“恭喜这位贵客！开门红头彩，好兆头！
接下来这件宝贝，与方才的救命药不同，却是闺阁雅趣，女儿家心头好！”
侍女捧上一个紫檀木盒，盒盖打开，丝绒衬垫上静静躺着一套银针。但这并非普通的针灸用针。
“寒潭雪魄针！”月娘的声音带着赞叹，“此针以天外陨铁融合极北万年寒玉髓所制，细如发丝，柔韧异常，通体晶莹，寒光流转！它不仅是绝顶的暗器，吹毛断发，见血封喉时自带寒毒！更妙的是……”她拿起一根细针，轻轻一弹，针身竟发出清越如凤鸣的颤音，“以此针行医，寒玉髓之效可凝神静气，疏导经络，事半功倍！起拍价——三百两！”
这套针，造型雅致，银光流转中带着一丝清冷，兼具实用与美感，一看便知适合心思灵巧、身怀绝技的女子。
施夷光面纱下的目光果然被吸引，多看了几眼。
萧烬一直留意着她的反应，见状，几乎在月娘话音落下的同时，便沉声开口：“五百两。”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王者威严，清晰地传遍全场。一楼众人纷纷抬头看向“云水居”的窗口。
星回把玩玉佩的手停了下来，银面具转向萧烬，唇角似乎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他没看施夷光，只是慢悠悠地端起旁边的琉璃盏，轻啜了一口香茗，才悠悠道：“秦王陛下好眼力。这套针确实配得上……某些人。”他意有所指，却不说破，“不过，五百两？未免辱没了这‘寒潭雪魄’之名。六百两。”
萧烬眉头微蹙，看向星回，眼神中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悦。星回却只回了他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七百两。”萧烬毫不犹豫地加价。
“八百。”星回的声音依旧懒洋洋。
“九百两。”萧烬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冷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