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王庭之外,新开辟的、足以容纳二十万大军的辽阔校场之上,黑压压的亡灵军团肃立如林,冰冷的死亡气息汇聚成无形的铅云,低垂压顶,令亡灵界的灰暗天空都显得更加窒息。凯尔·寂灭屹立于点将高台,灰色的眼眸扫过这片由钢铁、骸骨与寂灭意志构成的死亡之海,方才扩军完成的磅礴军容带来的些许满意,迅速被更深层次的冷静评估所取代。
二十万大军,数量已然骇人,其魂火汇聚的威压足以令寻常亡灵领主肝胆俱裂。然而,凯尔的目光穿透了这表面的雄壮,看到了内里的不足。这支大军,强于正面冲阵,强于消耗鏖战,黑骑士的铁蹄、骷髅的骨海、构造体的蛮力、乃至神圣骨龙的碾压,皆可称雄。但…缺乏一种决定性的、能够扭转战局、撕裂坚固防御、实施超视距打击与复杂战场控制的…魔法力量。
亡灵天灾,岂能仅有蛮力?真正的天灾,当如瘟疫般无孔不入,如阴影般无所不在,如神罚般无可抵御!而这,需要一支强大、高效、且绝对忠诚的施法者军团——巫妖军团!
亡灵界中,巫妖一族,乃是亡灵魔法真正的传承者与研究者。它们并非单纯依靠本能吞噬进化的野生亡灵,而是保留了生前智慧(或转化为亡灵后获得智慧),精通灵魂法术、亡灵构造、诅咒、乃至部分死灵系元素魔法的大师。一支成建制的巫妖军团,其价值远超十万骸骨大军。它们能构建大型防护结界,能释放覆盖性诅咒削弱敌军,能进行精准的亡灵复苏扭转战局,能驱动强大的战争魔像,更能进行超远距离的战略法术打击!
然而,巫妖一族,亦是亡灵中最骄傲、最独立、最难驯服的存在。它们大多隐居在亡灵界各处的古老墓穴、法师塔遗迹或阴影位面中,埋头于自己的研究,追求着魔法的终极奥秘,极少参与领主间的纷争。即便强如当年的骨魔君巴尔萨扎与尸妖王格拉斯顿,麾下虽也有尸巫团与骸骨法师,却并未能真正整合亡灵界所有强大的巫妖势力。
“莫里斯。”凯尔的声音将身旁的巫妖统领从对下方军容的震撼中唤醒。
“臣在。”莫里斯立刻躬身,眼眶中的幽蓝魂火微微闪烁。他自身便是一位强大的巫妖,深知主君所言非虚。他麾下的“凋零法环”虽汇聚了一批优秀的研究型巫妖,但数量与顶尖战力,远不足以支撑一场大陆级别的灭国战争。
“亡灵界中,可还有成建制、或聚集而居的强大巫妖势力?”凯尔问道。
莫里斯沉吟片刻,灵魂波动中传递出信息:“回禀主君,确有几处。最着名的,当属位于西北‘缄默墓园’深处的‘秘法会’。那是一群由上古亡灵法师组成的松散联盟,据说其首领‘大巫妖’赫尔曼存活了无数纪元,法力深不可测,掌握着许多失传的亡灵禁术。它们从不参与争斗,只痴迷于探究死亡本源的奥秘,实力…难以估量。此外,盘踞在‘冥嚎深渊’的‘诅咒教派’,擅长灵魂诅咒与瘟疫法术,数量众多,但行事诡秘阴毒,风评不佳。还有‘骸骨高塔’的几位亡灵大法师,各自为政,但也实力不俗。”
凯尔微微颔首,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这些势力,无疑是巨大的宝藏,也是潜在的隐患。若能收服,寂灭王朝将如虎添翼;若其负隅顽抗或阳奉阴违,将来必成心腹大患。
“传令:目标,缄默墓园,秘法会。”凯尔做出了决定。擒贼先擒王,若能收服最强大的秘法会,其余势力自然望风归顺。
“主君,秘法会极其排外且高傲,恐怕…”莫里斯有些担忧。巫妖的骄傲,他深有体会。
“高傲,源于对自身力量的自信,以及对更高层次知识的无知。”凯尔语气平淡,却带着绝对的自信,“当它们见到真正的‘终极’,自会做出选择。”
三日后,一支规模不大,却堪称寂灭王朝最高规格的代表团,离开了王庭,向着西北方向的缄默墓园进发。
凯尔并未亲自前往,而是坐镇王庭,远程掌控。代表团以莫里斯为明面领袖,莉娅率领的幽影卫队暗中护卫,而真正的压阵者与谈判的底牌,则是…悬浮于代表团上空,收敛了大部分龙威,却依旧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气息的神圣骨龙——“寂”!
此举意在展示实力与诚意,而非直接武力胁迫。
缄默墓园位于一片被永恒寂静笼罩的破碎位面碎片之中,入口是一座巨大无比、仿佛由无数墓碑与颅骨堆砌而成的扭曲拱门。穿过拱门,内部并非阴森的墓地,而是一片广阔无垠、地面铺满黑色细沙、空中漂浮着无数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古老书卷与符文的光怪陆离的空间。一座座风格各异、散发着强大能量波动的法师塔林立于期间,塔身由黑曜石、寒冰、甚至凝固的阴影构筑而成。这里便是秘法会的所在地。
代表团的到来,立刻引起了注意。数道强大的精神意念扫过,带着审视与警惕。很快,一名身披镶嵌着无数智慧之眼图案的古老法袍、手持白骨法杖的巫妖,在一群亡灵法师的簇拥下,出现在代表团面前。它眼眶中的魂火呈现出一种睿智的深蓝色,气息悠长而晦涩,正是秘法会的三位副会长之一,奥术大师埃拉里克。
“莫里斯?”埃拉里克认出了曾经的同行,声音带着一丝惊讶与不悦,“还有…一头强大的骨龙?寂灭王朝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缄默墓园不参与外界纷争,请回吧。”
莫里斯上前一步,依照凯尔的指示,不卑不亢地说道:“埃拉里克大师,我等奉寂灭之主凯尔陛下之命前来,并非为挑起纷争,而是为带来一个…通往真理终极的机遇。”
“寂灭之主?哼,又一个自封的狂妄之徒罢了。”埃拉里克语气冷淡,“真理?我等追寻的真理,无需外人指教。”
“若这真理,关乎‘寂灭’的本质,关乎《亡灵法典》的终章,甚至…关乎那柄执掌万物终末的权杖呢?”莫里斯缓缓说道,同时,小心翼翼地通过一件通讯法器,将凯尔预先准备好的一小段信息流传递过去——那是关于《亡灵法典》下半卷中某个极其深奥的、关于灵魂熵增与寂灭归流的理论片段,以及…一丝微弱却无比纯粹的、来自幽冥权杖的本源气息!
埃拉里克接收到信息流的瞬间,深蓝色的魂火骤然剧烈闪烁,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它那亘古不变的冷漠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是极致的震惊与…无法抑制的求知渴望!
“这…这是…失传的…还有这气息…不可能!”它失声惊呼,身后的其他巫妖也纷纷骚动起来。对于这些痴迷知识的巫妖而言,更高层次的魔法奥秘,比任何权力财富都更具吸引力。
“凯尔陛下,已执掌寂灭真谛,获神器认可。”莫里斯趁热打铁,“陛下承诺,若秘法会愿加入寂灭王朝,共享知识,效力王朝,便可阅览《亡灵法典》全卷,参悟幽冥权杖之奥妙,共同探索死亡法则的终极!”
巨大的诱惑,摆在面前。但埃拉里克毕竟存活已久,迅速压下激动,冷声道:“空口无凭!谁能证明?”
就在这时,高空中的神圣骨龙“寂”,忽然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并非示威,而是以一种奇特的频率震荡。龙吟声中,蕴含着精纯的寂灭法则之力,以及…一道跨越无尽空间、源自凯尔本尊的、凝练无比的意志投影!
那投影并非实体,却带着幽冥权杖的一丝威压与凯尔那深不可测的寂灭境界,如同神只俯视,缓缓扫过整个缄默墓园!
刹那间,所有感受到这股意志的巫妖,无论身处何地,魂火都为之冻结!那是一种凌驾于它们所有认知之上的、绝对的、代表着万物终点的力量层次!在这股力量面前,它们引以为傲的奥术知识,显得如此渺小可笑!
埃拉里克彻底动容,甚至…露出一丝敬畏。
“三日。”莫里斯留下最后通牒,“三日后,若愿臣服,可派代表至王庭,陛下将亲自展示寂灭奥义。若不愿…陛下将视秘法会为潜在之敌。如何抉择,诸位大师自行斟酌。”
说完,代表团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留下心神剧震的秘法会众巫妖。
接下来的三日,缄默墓园内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论。最终,对知识终极的渴望,以及对那绝对力量的敬畏,压倒了固有的骄傲与保守。
第三日,以埃拉里克为首的三名秘法会副会长,亲自抵达寂灭王庭。
凯尔并未多言,只是在王庭之巅,手持幽冥权杖,于虚空之中,演化了一段寂灭法则从生到灭、从有到无的终极循环奥秘。虽只是片段,却已让三位见多识广的大巫妖看得如痴如醉,魂火摇曳,彻底拜服。
“秘法会…愿奉凯尔陛下为主,加入寂灭王朝!”埃拉里克代表秘法会,躬身臣服。它们追求的并非权位,而是知识。而凯尔,能给予它们梦寐以求的一切。
秘法会的臣服,如同在亡灵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消息迅速传开。
冥嚎深渊的诅咒教派起初还想负隅顽抗,甚至试图以恶毒诅咒暗算王朝使者。然而,在秘法会巫妖联手构建的灵魂防御法阵面前,它们的诅咒无功而返。随后,神圣骨龙“灭”亲自降临深渊入口,一口寂灭龙息将深渊边缘化为虚无。诅咒教派的首领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与秘法会叛变的压力下,最终选择了投降。
骸骨高塔的几位独行大法师,见大势已去,又听闻凯尔开放知识库的承诺,也陆续前来投诚。
短短一月之内,亡灵界超过七成的顶尖巫妖力量,尽数归入寂灭王朝麾下!
凯尔立刻下令,以原“凋零法环”和秘法会为核心,整合所有归顺的巫妖与亡灵法师,组建“寂灭秘法会”,由莫里斯与埃拉里克共同执掌。下设“灵魂研究院”、“亡灵构造院”、“诅咒与防护院”、“寂灭符文院”等分支,集中所有智慧,全力研究更高深的亡灵魔法,改进军团装备,开发战争法术。
同时,从巫妖中选拔出战斗经验丰富者,组建直接隶属于王朝军部的“幽冥咏唱者”战斗法师团,配备最好的法杖与魂晶,开始与各主力军团进行协同作战演练。
巫妖军团的加入,为寂灭王朝带来了质的飞跃。强大的联合防护结界笼罩了重要据点;改良后的亡灵构造体战斗力提升三成;针对生者灵魂的诅咒法术被系统整理;甚至开始研发超远距离的“寂灭法阵”投射技术…
王朝的战争机器,终于补上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块拼图。一支真正意义上的、无敌的亡灵天灾军团,已然成型。
凯尔俯瞰着王庭下方,正在进行联合施法演练的巫妖方阵,眼中寒光凛冽。
下一步,便是让这支力量,寻找一块真正的…试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