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狼王的鼻子,比狗还灵。
尤其对“败犬”和“肥肉”的味道。
当探子连滚带爬地禀报,说落凤坡惊天一战,青澜那小子被打入无尽深渊,九尾狐灼璃本源重创、形同废人,如今幽谷结界破碎,只剩个黄毛丫头和一块蠢石头守着时,王座上的玄狼王咧开了嘴,露出森白带黄的獠牙。
“啧,炖了三百年的老汤,总算到了揭盖的时候。”他粗糙的手指敲着王座扶手,上面还嵌着几颗没啃干净的碎骨,“传令下去,点兵!去幽谷——赴宴!”
他特意强调了“赴宴”二字,引得殿下的狼子狼孙们发出一阵嗜血的哄笑。
幽谷这边,胡月正对着那棵越来越不对劲的海棠树发愁。
泥土的起伏更明显了,渗出的漆黑粘液带着一股子腐坏的甜腥气,闻多了让人头晕眼花。她试着用净化符去贴,符纸刚靠近就“嗤”地一声化为飞灰。石岩焦躁地在她身边转悠(如果石头转悠也算转悠的话),嗡鸣声断断续续,像是卡了痰的老风箱。
“师尊……”她回头,看向依旧在石凳上静坐的灼璃,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怎么办啊?这树……这树底下肯定有脏东西!”
灼璃的目光空茫地落在远处的枯梧桐上,仿佛那扭曲的枝干里藏着什么绝世美景。对胡月的话,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胡月绝望地跺了跺脚。
就在这时,地面开始轻微震动。
起初很微弱,像是远处有巨人在踱步。但很快,那震动变得密集、沉重,伴随着隐隐传来的、令人心悸的狼嚎!
胡月脸色“唰”地白了。她连滚带爬地冲到谷口残存的矮墙边,扒着墙头往外一看——
魂飞魄散!
黑压压的玄狼族军队,如同潮水般从山林间涌出!阳光下,锋利的獠牙和爪刃反射着冰冷的光,腥臭的妖气汇聚成乌云,遮天蔽日地朝着幽谷压来!为首那头格外雄壮、瞎了只眼的巨狼,正是玄狼王本人!
“完了……”胡月腿一软,从墙头滑坐下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这点微末道行,加上一块笨石头,和一个魂游天外的师尊,够人家塞牙缝吗?
石岩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庞大的石躯猛地挡在胡月和灼璃前方,发出沉闷如雷的咆哮(如果石头咆哮也算咆哮的话),石躯上那些凝固的暗红色疤痕似乎都亮了几分。
狼群在谷外停下。
玄狼王踱步上前,独眼扫过一片死寂、破败的幽谷,最后落在石凳上那抹白色的、如同冰雕般的身影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
“灼璃上仙,”他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别来无恙啊?本王听说你家那‘好徒弟’出息了,跑去深渊里头自立门户了?你这当师尊的,怎么也不去送送?哦——瞧本王这记性,忘了您如今……怕是连路都走不稳了吧?”
狼群中爆发出更加猖狂的哄笑。
胡月气得浑身发抖,刚要开口骂回去,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布料摩擦的声响。
她猛地回头。
一直如同石像般的灼璃,搭在膝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她的目光,依旧没有焦距,但下颌的线条,似乎绷紧了一丝。
玄狼王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细微的变化,独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和残忍。他抬爪,指向幽谷:
“儿郎们!还等什么?给本王——拆了这破地方!把那小丫头抓来打牙祭!至于咱们尊贵的上仙……”他舔了舔獠牙,“请回王宫,好好‘休养’!”
“嗷呜——!”
狼嚎震天!黑色的潮水瞬间冲垮了残破的谷口障碍,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谷内席卷而来!
“师尊!”胡月尖叫一声,几乎是本能地抽出防身的短刃,挡在灼璃身前,尽管她知道这毫无用处。
石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石躯猛地膨胀一圈,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朝着冲在最前面的几头妖狼狠狠撞去!
轰隆!
尘土飞扬,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咔嚓声和狼妖的惨嚎。
但更多的狼妖绕过它,猩红的目光锁定了石凳上那道白色身影,以及她身前那个瑟瑟发抖、却固执不肯退开的小丫头。
腥风扑面!
胡月绝望地闭上眼,将短刃横在胸前。
就在第一只狼爪即将触及她衣角的刹那——
一股冰冷刺骨、却又带着焚尽万物之意的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以石凳为中心,轰然炸开!
冲在最前面的几头狼妖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瞬间被冻结成冰雕,下一秒又被无形的力量震碎成漫天冰晶!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所有狼妖,包括玄狼王,都骇然止步。
胡月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回头。
石凳上,灼璃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依旧是那身染血的破旧白袍,依旧是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
但那双空洞了许久的狐狸眼中,此刻却燃起了两点幽蓝色的、冰冷到极致的火焰。
她没有看任何人,目光依旧空茫地落在前方,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与她无关。
只是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混合着死寂与毁灭的气息,让整个喧嚣的战场,瞬间堕入冰窟。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萦绕着一缕微弱却让空间都为之扭曲的苍白色狐火,对着玄狼王的方向,极其缓慢地,点出了一指。
唇瓣微启,吐出的字眼带着冰碴:
“滚。”
她身后,那棵渗着魔气的海棠树下,漆黑的泥土猛地向上拱起,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