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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橡木镇“断剑与酒壶”旅馆二楼那间狭小的、此刻正弥漫着诡异彩烟与焦糊气味的杂物间内,时间仿佛凝固了。莱昂·阿波卡利斯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灾难现场——炸裂的陶罐、滋滋冒泡的不明粘液、燃烧的被褥、一脸黑灰剧烈咳嗽的格温,以及蹲在墙角、泪眼汪汪、满脸无辜的肇事者莉莉丝。

“止…止咳糖浆?”莱昂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刚刚因星脉兰滋养而好转些许的心情,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破产加速”事件打回原形。

“呜…对不起…哥哥…”莉莉丝的小脑袋垂得更低了,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紫水晶般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那副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人实在难以狠心责备。

老板娘玛莎却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笑得花枝乱颤,碧色的猫眼里满是幸灾乐祸和发现新玩具般的兴奋:“哎呀呀~精彩!太精彩了!小妹妹,你这‘止咳糖浆’的配方真是别具一格,效果拔群啊!我看不仅能止咳,还能直接把肺咳出来吧?哈哈哈!”

她笑够了,才慢悠悠地伸出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指,在空中划拉着计算:“嗯…熏黑的墙壁和天花板…打翻的炭炉…炸碎的陶罐…烧坏的被褥和床单…还有这满屋需要特殊处理的…呃,‘生化污染’?以及对本旅馆声誉和客人惊吓的精神损失费…”

她每说一项,莱昂的脸色就白一分,阿尔弗雷德老管家在一旁已经开始掏出手帕擦冷汗了。

“…看在你们是老主顾(债主)的份上,算便宜点,打包价…五十金币吧!怎么样,姐姐我很公道吧?”玛莎笑眯眯地报出一个让莱昂眼前发黑的数字。

五十金币!这足够在黑橡木镇这种地方买下一栋不错的房子了!就因为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丫头一次失败的“熬药”?!

“玛莎女士!这…这未免太…”阿尔弗雷德试图争辩。

“嗯?”玛莎眉毛一挑,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嫌贵?那好啊,我现在就去镇上治安所报案,就说这位来历不明的莉莉丝小姐涉嫌使用危险炼金物品危害公共安全,让她去矿坑监狱里慢慢熬她的‘糖浆’好了。或者…”她目光转向莉莉丝,“把她抵押给我打工还债?我看她这‘天赋’,说不定很适合帮我‘处理’一些特殊的…货物呢?”

莉莉丝吓得浑身一抖,猛地抓住格温的衣角,小脸惨白:“不…不要!格温姐姐救我!”

格温立刻将莉莉丝护在身后,虽然自己也狼狈不堪,却依旧眼神坚定地看着玛莎:“玛莎女士,莉莉丝并非故意,此事因我照看不周而起,责任在我。若要赔偿,请记在我账上!”

“你的账?”玛莎嗤笑一声,“格温队长,你一个月的佣金够买几床被褥?别忘了,你们现在吃的住的,可都是记在你们少爷头上的总账哦~”

莱昂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憋闷和荒谬感。他知道玛莎说得没错,他们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他看了一眼吓得瑟瑟发抖、却又透着一种奇异纯净感的莉莉丝,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麻烦,甩不掉了。

“记我账上吧,玛莎女士。”莱昂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清晰,“五十金币。但请给我们一些时间。”

“痛快!”玛莎一拍手,笑容灿烂,“还是小帅哥懂事!行,这五十金币就算进总债里,利息照旧。至于时间嘛…姐姐我最近心情好,可以宽限几天。不过…”她话锋一转,目光再次落到莉莉丝身上,充满了探究的意味,“小妹妹,姐姐我对你那‘独家配方’很感兴趣。看你这么有‘天赋’,有没有兴趣跟姐姐我做笔交易?你以后‘熬药’产生的所有…嗯,‘成果’,不管是成功的还是失败的,都优先卖给姐姐我怎么样?价格嘛,保证比你采草药赚得多哦?”

莉莉丝茫然地眨着紫眸,似乎没太听懂这复杂的交易,只是小声说:“可…可是…我是要给奶奶治病的…”

“治病的方子照熬嘛!”玛莎循循善诱,“顺便帮姐姐我‘研发’点新配方呗?你看,你弄坏了东西,欠了这么多债,总要赚钱还债对不对?跟着姐姐干,包你吃香喝辣,还能给你奶奶买最好的药!”

莉莉丝似乎被“最好的药”打动了,犹豫地看了看莱昂和格温。

莱昂心中警铃大作!玛莎这分明是想把莉莉丝当成一个不稳定的、可能产出危险“商品”的试验品来利用!这太危险了!

“玛莎女士,莉莉丝还小,她…”莱昂试图阻止。

“哎~小帅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玛莎打断他,笑容危险,“债主关心一下小债务人的还款能力,不是很正常吗?还是说…你想立刻还清这五十金币?”

莱昂瞬间语塞。

最终,在玛莎半诱惑半胁迫、莱昂无力阻止的情况下,莉莉丝懵懵懂懂地点头,算是默认了这桩极其不靠谱的“交易”。玛莎心满意足地扭着腰肢下楼去了,临走前还“好心”地表示会派人送来新的被褥和清理工具(费用自然记账上)。

杂物间内,只剩下欲哭无泪的莱昂主仆和闯祸后不知所措的莉莉丝。

“对…对不起…”莉莉丝看着莱昂难看的脸色,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我真的只是想试试…奶奶的笔记上是这么写的…”

“笔记?”莱昂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莉莉丝从她那破旧的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本更加破旧、边缘卷曲、沾满各种可疑污渍和植物汁液的小册子。册子的封面是用某种粗糙的兽皮制成,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用歪歪扭扭的线条画出的、冒着泡泡的坩埚图案。

莱昂接过笔记,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的字迹同样歪斜稚嫩,像是孩子的涂鸦,使用的是一种极其古老生僻的方言文字,夹杂着大量意义不明的符号和图案。他勉强能辨认出一些诸如“月影草三撮”、“尖叫甲虫粉末”、“沸腾时加入独角兽的眼泪(划掉)地精的鼻涕(划掉)沼泽气泡水”之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配方”。

这根本不是什么药方笔记,这更像是一本…疯狂的魔药实验手札!还是入门级幼儿版的!

莱昂嘴角抽搐着将笔记还给莉莉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莉莉丝,你…你奶奶她…平时身体还好吗?”他严重怀疑那位“奶奶”是不是已经因为试药而…

“奶奶很好!”莉莉丝却用力点头,紫眸中充满了崇敬,“就是有时候会睡很久,醒来后就说哪里不舒服,让我按笔记找药给她…每次喝完,她都说好多了!”

莱昂、格温和阿尔弗雷德面面相觑,心中同时升起一个念头:这位奶奶,绝非普通人!而莉莉丝能按照这种笔记采到药(虽然过程惊悚)并且活到现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少爷,现在怎么办?”阿尔弗雷德忧心忡忡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和这位新来的“麻烦源头”。

莱昂揉了揉发痛的额角:“先收拾吧。格温,你带莉莉丝去清洗一下,看看她脚上的伤。阿尔弗雷德爷爷,麻烦您去弄点吃的来。”债多不压身,麻烦多了…似乎也只能硬着头皮扛。

接下来的几天,黑橡木镇的日常生活,因为莉莉丝的加入,而变得…更加“丰富多彩”和鸡飞狗跳。

莉莉丝被暂时安置在旅馆那个狭小的杂物间里。格温肩负起了看护(兼监视)她的重任,几乎寸步不离,生怕她再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药剂实验”。然而,防不胜防。

第一天,莉莉丝声称要帮忙清洗床单,结果不知怎么弄到了一瓶强效漂白剂(疑似从玛莎的库房顺来的),差点把旅馆所有客人的深色衣物都变成惨白色,引发了一场不小的骚乱。

第二天,她好心帮厨娘熬汤,偷偷加了几株自己采的“提鲜蘑菇”,结果导致当晚所有喝汤的客人产生了集体幻觉,以为自己是地精在挖矿,抱着桌子腿啃了一晚上,旅馆损失餐具无数。

第三天,她试图用自己特制的“草药膏”给格温擦拭训练时留下的淤青,结果格温的手臂瞬间肿成了馒头,又痒又痛,不得不去找老矮人布鲁姆用烧红的烙铁(消毒兼以毒攻毒?)才缓解下来…

诸如此类的事件层出不穷。莉莉丝仿佛一个行走的灾难制造机,她的初衷往往是好的(帮忙、报恩、治疗),但结果总是朝着不可预料的、灾难性的方向发展。她的那种“天赋”——总能精准地找到最危险的材料、以最匪夷所思的方式组合、引发最令人啼笑皆非的后果——让整个“断剑与酒壶”旅馆乃至半个黑橡木镇都谈之色变。

莱昂的债务数字,如同被施了生长术的魔豆,蹭蹭地往上蹿。玛莎却乐见其成,每次事故后都会准时出现,一边笑眯眯地记账,一边饶有兴致地收集莉莉丝失败的“成果”,并试图从中分析出一些有价值的“数据”。她似乎真把莉莉丝当成了一个有趣的、不可控的研究对象。

然而,在这无尽的麻烦之中,莱昂却发现自己和格温的“抗性”似乎在被动提升?经常接触莉莉丝制造的各种诡异药剂残留和气味,让他们对毒素、幻觉、乃至精神干扰的忍耐力都莫名增强了一些…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莉莉丝本人,虽然屡屡闯祸,但她那纯净无辜的眼神、软糯怯懦的态度、以及偶尔在关键时刻(比如再次遇到血狼佣兵团骚扰时,她“不小心”洒出的粉末总能精准地迷住对方的眼睛)表现出来的、看似巧合的“好运”,让她很难让人真正厌恶起来。格温甚至渐渐对她产生了一种无奈又怜惜的感情,像照顾一个懵懂闯祸的妹妹。

莱昂的生活重心,依旧是在老矮人布鲁姆的铁匠铺里进行着日复一日的、痛苦与收获并存的“治疗”和打工还债。

有了星脉兰那一丝本源能量的滋养,他的身体恢复速度明显加快,对“燃铁秘法”痛苦的承受能力也增强了。他开始更加主动地尝试引导眉心星核之力和体内那丝微薄的守望者血脉,配合老矮人的锤打和药浴,艰难地修复着受损的根基。

过程依旧痛苦不堪,每次烙印亮起、药力渗透、锤头落下,都如同在地狱走一遭。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越来越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那冰寒的星核之力联系更加紧密了一丝,引导起来虽然依旧困难,却不再是完全的无序狂暴。偶尔,他甚至能在挥锤的瞬间,将一丝极其微弱的星核之力成功导入金属,留下一个冰冷的白点,虽然无法持久,却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老矮人布鲁姆嘴上骂得更凶,要求更变态,但眼神中的惊异和探究却越来越浓。他开始给莱昂处理一些真正蕴含微弱魔法能量的金属边角料,甚至偶尔会丢给他一两张残缺的、关于基础能量符文引导的兽皮卷轴(布满油污和矮人脏话注释),让他自己琢磨。

“废物!看什么看!能量是这么瞎灌的吗?!感受它的流动!像呼吸一样!引导它,不是驱赶它!你这猪脑子比砧台上的铁疙瘩还不如!”伴随着怒吼和敲打,莱昂艰难地学习着,进步着。

这一日,莱昂正在铺子里满头大汗地捶打一块掺杂了少量“微风银”的金属片,试图让那丝微弱的星核之力均匀地分布在金属内部,失败了几十次后,精神极度疲惫。

就在这时,莉莉丝怯生生地端着一碗黑乎乎、冒着诡异气泡的“汤”走了进来(格温跟在她身后,一脸紧张)。“莱…莱昂哥哥…你…你看起来很累…我…我熬了点提神醒脑的汤…”

莱昂看着那碗仿佛深渊凝视着他的液体,头皮一阵发麻,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莉莉丝,我不累!”

“哦…”莉莉丝失落地低下头,小声道,“可是…我加了‘清心草’和‘月光花露’,奶奶说很管用的…”

旁边的老矮人布鲁姆却忽然抽了抽鼻子,火焰般的胡子翘了翘,瓮声瓮气地道:“嗯?月光花露?你从哪里搞到的?这东西只有在月圆之夜、银叶草上的露水才能用,保存极其困难,一小瓶就值十个金币!”

莉莉丝茫然地眨眨眼:“就…就是后山那片发光的叶子上面,早上太阳出来前收集的呀…我看它亮亮的,就收集了一点…”

老矮人:“…” 后山那一片居然是罕见的银叶草?镇上那些采药人找了十几年都没发现!

莱昂心中一动,看着莉莉丝那碗卖相恐怖的汤,鬼使神差地,或许是实在太疲惫,或许是星核之力带来的直觉,他竟伸手接了过来:“…谢谢。”

在格温惊恐的目光中,他屏住呼吸,小心地抿了一小口。

想象中的怪味没有出现,反而是一股清凉甘甜、带着淡淡花香的液体滑入喉咙,瞬间,一股温和却有效的清凉感直冲头顶,让他疲惫欲裂的精神为之一振!仿佛炎夏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清醒了不少!虽然肚子随后有点隐隐作痛(疑似其他辅料副作用),但提神效果是实实在在的!

“咦?”莱昂惊讶地看着碗里黑乎乎的液体。

老矮人一把抢过碗,仔细闻了闻,又用手指蘸了点尝了尝,铜铃大的眼睛猛地瞪圆:“他娘的!还真是提神醒脑!虽然味道古怪,杂质极多,但核心药效没错!月光花露的比例和活性保持得相当好!小丫头,你有点邪门啊!”

莉莉丝被老矮人吓得后退一步,小声道:“我…我就是按奶奶笔记上的做的…”

莱昂看着莉莉丝,心中那个念头越发清晰:莉莉丝在魔药方面,并非一无是处,她似乎拥有一种极其诡异、近乎本能的“天赋”——总能歪打正着地找到正确的核心材料,并以某种难以理解的方式,保留甚至激发其核心药效,尽管过程和成品总是伴随着巨大的、不可预测的副作用和风险。她是灾难,但也可能是一座未被开发的、混乱而危险的宝藏!

正当他思索时,旅馆的一个伙计慌慌张张地跑进铁匠铺:“莱昂先生!玛莎老板娘请您过去一趟!说是…说是有一位您的‘老朋友’来找您了!看起来…来者不善!”

“老朋友?”莱昂心中一凛。他在黑橡木镇哪来的老朋友?难道是…闪耀金币领的债主追来了?或者是…浪涛和眼瞳的人?!

他立刻放下锤子,对格温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好莉莉丝,然后快步跟着伙计向旅馆走去,心中充满了警惕。

刚走进旅馆大堂,就看到玛莎正坐在吧台边,和一个背对着门口、身穿旅行者斗篷的身影说着话。那身影看起来有些熟悉…

听到脚步声,那人转过身,露出一张带着疲惫风尘、却依旧难掩其知性美貌的脸庞,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巧的水晶眼镜,镜片后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焦虑和…看到莱昂后的惊讶与松了口气的复杂神情。

“伊莎贝拉?!”莱昂失声叫道。

来的正是闪耀金币领的那位热衷于魔法研究、却总是因为经费不足而捉襟见肘的法师学徒——伊莎贝拉!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伊莎贝拉看到莱昂这副模样——穿着破旧污损的皮甲,浑身是汗和煤灰,额头还有奇怪的疤痕,明显瘦削憔悴了许多——眼中闪过一丝心痛,但她立刻快步上前,压低声音,语气急促地说道:

“莱昂少爷!总算找到您了!不好了!领地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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