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舱内,低气压仿佛凝成了实质。托尼·斯塔克把自己陷在沙发角落,杯中的威士忌已经失去了冰块的凉意,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伊凡·万科的嘶吼和安东·万科这个名字,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难道都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
“嘿,我说,”沃斯端着橙汁晃悠过来,一屁股坐在托尼对面,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别一副死了爹的表情,虽然我们现在聊的话题确实跟你爹有关。”
托尼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冷哼。
“你总纠结你爹是不是个贼,”沃斯喝了口橙汁,咂咂嘴。
“就没想过,他除了可能偷了别人的东西,也可能给你留了点什么好东西?”
“比如一个充满谎言的姓氏和一堆还不清的烂账?”托尼的声音沙哑,充满了自嘲。
“不,比那玩意儿实用多了。”沃斯向前探了探身子,“比如,能让你别再靠着那块破钯片慢性自杀的法子。”
托尼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终于抬起头,那双黯淡的棕色眼睛里突然就迸发出光彩。
“你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奇怪,”沃斯摊开手,一副理所当然的分析口吻。
“你爹,霍华德·斯塔克,一代天才。他既然能造出方舟反应堆,会想不到钯元素有毒?他会不给自己儿子留条后路?这不符合一个天才的人设,更不符合一个父亲的人设。”
这番话像一把钥匙,插进了托尼混乱思绪的锁孔里。是啊,父亲···他真的是个冷酷到对儿子的生死都漠不关心的人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托尼的声音有些干涩。
“你办公室里那个斯塔克博览会的模型,”沃斯好整以暇地靠回沙发上。
“你小时候没把它当积木玩过?有没有试着把它拆开,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斯塔克博览会模型?
那几乎是父亲留下的最庞大的遗物,是他童年记忆的一部分,一个巨大的、承载着父亲梦想的沙盘。他无数次在旁边走过,却从未想过那东西除了纪念意义外,还有别的用途。
“贾维斯!”托尼几乎是吼了出来。
“把我办公室里,我父亲留下的那个博览会模型,最高精度的三维结构图,调出来!现在!”
“遵命,先生。”
机舱内巨大的屏幕瞬间切换,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建筑模型立体地呈现出来。
公园、道路、球形主展馆、以及周围大大小小的附属场馆,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
“这只是个模型。”托尼皱着眉,没看出任何端倪。
“外行才看热闹。”沃斯撇撇嘴。
“你是个科学家,托尼。别用看风景的眼光看它。把它当成···一个伪装起来的原子结构图。”
原子结构图?
托尼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猛地站起身,冲到屏幕前。他的手指在空中飞快地划动,放大、旋转、拆解着那个庞大的模型。
他剥离了地表、树木、道路这些“杂质”,只留下了核心的建筑布局。那个巨大的球形主展馆,那些环绕在周围的、大小不一的附属建筑,它们的位置、它们的排列···
“我的天···”佩珀在一旁捂住了嘴,她也看出了些许端倪。
在托尼的操作下,那些建筑不再是建筑,它们变成了一个个点。
这些点以球形主展馆为核心,构成了一个无比精密、和谐、却又前所未见的原子核结构模型!
这是一个全新的元素!
托尼的手指停在半空中,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屏幕,脸上的迷茫、颓丧、痛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狂喜与震撼。
这不是父亲偶然的设计,这是他刻意留下的谜题!他早就预见到了钯元素的局限性,他设计出了一种全新的、无毒的、更高效的替代元素!
他没有把答案直接写在纸上,而是用这种只有斯塔克才能看懂的方式,把它藏在了自己最宏伟的梦想里,等待着儿子去发现!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托尼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和笑意,复杂的情感在他胸中剧烈翻涌。这一刻,父亲那个模糊而遥远的形象,突然变得无比清晰和温暖。
他不是窃贼,不是骗子···他是一个用自己的方式深爱着儿子的父亲。
“太好了!托尼!这下你有救了!”佩珀激动地抱住了他。
机舱内的气氛瞬间从冰点升到了沸点。哈皮激动地挥了挥拳头,连一向淡定的鲨鱼辣椒,黄色的电子眼都闪烁得比平时更快。
钯中毒带来的虚弱,对父亲的怀疑,对未来的迷茫,在这一刻被彻底冲刷干净。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天才工程师的、最纯粹的激情与渴望。
他找到了!他找到了延续生命的希望,找到了超越过去的钥匙!
托尼猛地转身,快步走到沃斯面前。他看着这个总是不着调的家伙,眼神郑重得前所未有。他伸出手,紧紧握住沃斯的肩膀。
“谢谢。”
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这两个字。但这两个字的重量,却足以压垮一座山。这句感谢,不仅仅是为了一个救命的情报,更是为了将他从自我毁灭的精神泥潭中拉出来。
沃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以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方式。
沃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郑重搞得有点不自在,拍了拍他的手:“行了行了,别这么肉麻。这又不是什么惊天大秘密。”
他抽回手,端起橙汁喝了一口,装作满不在乎地补充道:“再说了,就算我不说,过两天估计也有个黑卤蛋会找上门,拿着个小针筒,非要给你来一针,顺便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托尼刚刚升起的感激之情瞬间卡壳。
他愣了一下,脑子飞速运转。
黑卤蛋?
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
但结合后面的“找上门”、“小针筒”,一个独眼龙的形象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个神出鬼没,总想把他拉进什么“大男孩俱乐部”的家伙。
托尼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他试探性地看着沃斯,压低了声音。
“你说的人···是尼克·弗瑞?”
“没错。”
沃斯喝了一口橙汁,一脸“你很上道”的表情。
“你回去后,他差不多就要登门拜访你了。你不是对安东·万科的事情很困惑吗?别自己瞎琢磨了,去问问那个黑卤蛋,他能给你答案。神盾局的档案室里,藏着的秘密可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托尼的眼神再次变了。
如果说新元素的发现是解决了他的生理危机,那沃斯的这句话,则为他拨开了笼罩在心头的另一片迷雾。
他看了一眼沃斯,第一次发觉自己有点看不懂沃斯这人从哪里知道这么多情报,简直比神盾局还牛逼。
飞机开始下降,窗外是熟悉的纽约夜景。
托尼没有再坐下,他站在舷窗边,看着那片钢铁森林,胸口的方舟反应堆依旧在隐隐作痛,但他的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比以前更精彩。他要亲手揭开父亲留下的所有谜团,然后,让那些所有想看他笑话的人,都把嘴给我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