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瑞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将咖啡杯放下，身体微微前倾。那是一长串一长串的经纬度坐标，精确到小数点后六位，后面跟着一些他熟悉或不熟悉的国家与城市名称。
在坐标和地名之后，还有更详细的备注：项目代号、负责人姓名、基地规模、武装力量配置，甚至···资金来源与流水渠道。
“西伯利亚，冰原下200米，‘冬日摇篮’计划，负责人：瓦西里·卡尔波夫，安保人员：约300人，备注：前红房子精英部队，超级士兵血清早期试验品存放点···”
“刚果盆地，三角洲流域，‘衔尾蛇’生物实验室，负责人：阿图西·史拉布格，研究项目：超级士兵血清、嵌合病毒、G病毒变种···”
“哥伦比亚，亚马逊雨林深处，代号‘天堂’，负责人：‘药剂师’埃斯科瓦尔，业务：新型致幻剂‘冰蓝’生产与全球分销网络，备注：南美洲九头蛇主要活动资金来源，年流水预估300亿美元···”
弗瑞凑近屏幕，独眼死死地盯着那一行行数据，连呼吸都忘了。他的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数据流仿佛没有尽头。
从欧洲古堡深处的秘密档案馆，到澳洲内陆沙漠下的潜艇基地；从东南亚金三角的武器走私网络，到加拿大北极圈内的气象武器研究站。
这已经不是一份名单了。
这是一份九头蛇的全球资产负债表，一份详尽到令人发指的组织架构图，一份···死亡判决书。
他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震撼，狂喜，以及一丝荒谬感，像海啸一样席卷了他的大脑。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看一份情报，而是在偷看上帝的备忘录。沃斯···那个家伙···他到底是从哪里搞到这种东西的？
弗瑞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最后都汇成了一个哭笑不得的结论：那个混蛋大概又和哪个不可名状的存在做了什么肮脏的交易。
不过，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手上现在握着一把能将九头蛇这个千年祸害连根拔起的钥匙。
自从纽约大战后，他表面上在处理战后重建和与高层扯皮，但暗地里，他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对九头蛇的追查上。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清除了神盾局内部以皮尔斯为首的癌细胞，不过是剪掉了一条九头蛇的触手。
这个从二战时期就寄生在人类社会肌体上的怪物，其根系早已遍布全球，盘根错节，深入骨髓。
神盾局都能被渗透成筛子，世界各地的政府、军队、跨国企业，又会是何等千疮百孔的景象？
弗瑞是个多疑的人，他从不相信侥幸。在皮尔斯“意外身亡”后，他立刻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内部调查。
他的计划很周密：封锁皮尔斯所有的办公室和安全屋，解析他所有的通讯记录、财务往来和出行日志，试图从这些蛛丝马迹中，勾勒出他背后那张庞大的全球网络。
他要找出，皮尔斯和哪些人有过秘密接触，哪些人可能是其他地区的九头蛇头目。
然而，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计划的第一步就卡死了。
亚历山大·皮尔斯，那位曾经位高权重、在华盛顿呼风唤雨的前任部长，被阿尔托莉雅那道金色光柱轰得连一个完整的细胞都没剩下。
弗瑞派去的人在现场忙活了三天，除了刮下来一些可以被定义为“有机物残留”的灰烬外，一无所获。
没有尸体可以解剖，没有随身携带的加密硬盘，没有藏在鞋底的微型胶卷。一切都随着那道净化一切的圣光，蒸发得干干净净。
弗瑞甚至一度怀疑，这是不是沃斯那个家伙故意干的，就为了给他添堵。
找不到人对质，这条最重要的线索就这么断了。弗瑞只能退而求其次，从皮尔斯提拔的那些下属入手。
可结果同样令人沮丧。九头蛇的组织纪律性远超他的想象，那些被捕的特工要么嘴硬得像块石头，要么就干脆在审讯室里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自我了断。
更让他头疼的是九头蛇那套炉火纯青的“断尾求生”之术。
当神盾局内部的清洗风暴开始时，遍布全美的九头蛇残余势力就像受惊的兔子，反应速度快得惊人。
弗瑞根据一些残缺的情报，锁定了几个位于新泽西州和内华达州的秘密据点。他亲自带着美国队长和黑寡妇，搭乘最快的昆式战机，发动了雷霆突袭。
他至今还记得那次突袭新泽西州郊外一个废弃化工厂时的情景。
天刚蒙蒙亮，晨雾尚未散去。史蒂夫一脚踹开锈迹斑斑的铁门，他和娜塔莎呈战斗队形冲了进去，准备迎接一场恶战。
然而，迎接他们的，只有空旷而死寂的厂房。
所有的设备都还在，但重要的服务器硬盘已经被拆走，只留下空荡荡的机箱。桌上，一杯咖啡还冒着袅袅的热气，仿佛主人刚刚离开几分钟。
角落的焚烧炉里，机密文件的残灰余温尚存，呛人的烟味弥漫在空气中。
他们晚了一步，每一步都晚了一步。
九头蛇就像一群生活在阴沟里的老鼠，嗅觉敏锐得可怕。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弃巢而逃，连根多余的鼠毛都不会留下。
连续数周的追捕，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结果却收效甚微。弗瑞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拿着锤子追打地鼠的人，筋疲力尽，却连地鼠的影子都摸不到。
这种无力感，比在会议室里跟那群脑满肠肥的官僚对骂，更让他感到疲惫和愤怒。
他知道九头蛇就在那里，在世界的阴影里窥伺、发展、壮大，但他却找不到一个有效的办法去挖出它们。
而现在······
弗瑞看着屏幕上那份长得没有尽头的名单，嘴唇抿成了一条坚硬的直线。他那只独眼里，燃起了一团许久未见的火焰。
无力感、挫败感、愤怒感，在这一刻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他不再是那个追着地鼠跑的傻瓜，而是站在了上帝视角，俯瞰着整个地鼠洞穴的地图。
“沃斯···你这个混蛋···这次我得好好感谢你了。”弗瑞低声骂了一句，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他拿起桌上的安全通讯器，按下一个号码。
“希尔。”
“长官？我以为你正在应付国会那帮人的电话轰炸。”玛丽亚·希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
“让他们等着。”弗瑞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亢奋。
“把罗杰斯、罗曼诺夫和巴顿叫来我的办公室。还有，清空我接下来···可见未来的所有日程安排。”
“长官，他们正在休假，队长在布鲁克林，娜塔莎和巴顿的位置···”
“我不管他们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在做什么，”弗瑞打断了她。
“哪怕罗杰斯正在博物馆里缅怀过去，娜塔莎在逛街买化妆品，巴顿在教他儿子射箭。给他们一个小时，我要在总部看到他们的人。”
“我们有活干了。”
“一次性干完的大活。”
电话那头的希尔沉默了片刻，她从弗瑞的语气里听出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好的，长官。”
挂断电话，尼克的独眼死死盯着屏幕上那片密密麻麻的数据，如同饿狼盯上了最肥美的羊群。
“九头蛇的头长得太多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时候给它理个发了。全球范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