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神魂受制，身不由己的感觉，如何？”
杨戬平淡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一位幸存者的心头。
闻言，所有妖神境与超脱境的高手，全都脸色难看，青红交加。
方才那一瞬间，意识清醒却身体失控，心底涌起毁灭一切的疯狂冲动，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步了那群鬼族的后尘，去进行自杀式攻击，说不怕那是假的。
这种受制于人、生死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对于他们这些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掌控他人生死的大佬来说，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体会过了。
如今再次深刻体会，却是拜眼前这个看似只有归元境的神灵分身所赐。
沉默与恐惧在空气中蔓延。
这时，一位归属于秋枫寨的龟妖神深吸一口气，越众而出，极为客气地向杨戬躬身行了一礼，姿态放得极低。
“前辈，”龟妖神声音沉稳，带着请教之意，“刚才...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望前辈能为我等解惑。”
杨戬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玩味：“哦？你问我？你能肯定，我会将真相告知于你么？”
龟妖神闻言，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耸了耸肩道：“前辈既然开口问了，那定然是会相告的。”
“况且，就我们现在这般处境，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前辈如此大费周章去谋划的。以前辈的修为和手段，若真想做什么，自然也不会如此拐弯抹角。”
杨戬赞许地点了点头：“看来活得久，果然是有好处的。至少，想得很通透。”
对比那些至今依旧满眼戒备、惊疑不定的家伙，这只老龟面对绝对实力差距时所表现出的平静与这份恭敬但不谄媚的态度，倒是颇为让杨戬满意。
“也罢，便与你们分说一二。”杨戬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声音平缓、，“方才你们眼瞳充血，心神失守，无法控制自身情绪与行动，乃是受到了外力的影响。”
他顿了顿，继续道：“尔等修行，吞噬血食，掠夺元气，藏污纳垢者不在少数。通过种种有伤天和的捷径邪法提升修为，平日里靠着自身境界压制，看似无碍，实则早已魔根深种，业力缠身。”
他的话语如同利剑，刺入许多强者心中，让不少人面色微变。
“若无人引动，或可相安无事。但若有外力，以其为引，勾动尔等体内潜藏的魔念与业力...”
杨戬的声音转冷：“届时心魔丛生，内外交攻，轻则修为倒退，功法反噬，重则顷刻殒命，或被魔念彻底操控，沦为只知毁灭的傀儡，如同方才那些鬼族。”
说罢，他的眼神特意在几个人身上停留片刻。
其中便包括击败白祖的绿衣崔姑娘，白狐洞天的白雪与白璃，以及面前这只龟妖神。
“你们几个，”杨戬淡淡道，“方才虽然身体同样受制，但心神动荡远不如他们剧烈，状态要好上许多。皆因你等走的，是相对纯粹的灵修之路，体内魔念业力浅薄，不易被引动。”
“受教了！”龟妖神再次恭敬行礼，感慨道，“没想到，世间竟然还有如此诡异霸道的秘术，能隔空引动修行者体内深藏的魔念。前辈见识广博，神通惊人，晚辈佩服。”
杨戬撇了他一眼，语气依旧平淡：“那你可想差了。”
龟妖神一愣：“哦？还请前辈指教。”
杨戬抬手指了指天空中的天罚劫云，淡淡道：“是它。”
它？
众人闻言，纷纷惊愕地抬头望向那团令他们心悸的劫云，并未看出什么特殊之处。
倒是一直安静呆在白雪身后的白璃，天生灵觉敏锐，细细感应之下，忽然面露惊骇之色，跟着喃喃低语：“竟然是它...”
白雪闻言，立刻扭头问道：“白璃，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白璃灵韵天成，相较于他人，更受天地钟爱，对某些冥冥中的气息感应也更为敏锐。
她悄悄抬头望了眼面色平静的杨戬，见对方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凑到白雪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出了四个字：
“世界意志。”
白雪闻言，娇躯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大变！
到了她们这个层次，已经能够隐约察觉到世界意志的模糊存在，也知道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或许只是万千世界中的一个。
但一想到方才那种身不由己、差点自爆的恐怖景象，竟然是世界意志在背后操控影响，这种源自认知层面的毛骨悚然之感，还是让她一时间心神巨震，难以接受。
白璃声音虽小，但在场的都是顶尖高手，耳聪目明，再加上她们二人并未特意用秘法遮掩，这四个字很轻易便被其他人听了去。
顿时，一片倒吸冷气之声响起！
所有强者的脸色都狂变不已，比刚才发现自己被杨戬困住时还要惊骇！
世界意志！竟然是世界意志在影响他们？
杨戬特意多看了白璃一眼，对此女的灵觉颇为赞赏。
旋即，他似乎又注意到了白璃身上的某些特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收回视线，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状态。
“前辈，您的意思是说...”龟妖神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方才我们的异状，还有那些鬼族的自爆，都是世界意志在干预？”
杨戬微微颔首：“你们这么认为，也不算错。”
他并未深入解释，但在场众人都已明白。
其实无论是天罚，还是伴随而来的罡风雷火，都是世界意志发现杨戬这个偷渡者之后，发动的强行纠错行为。
只是后来发现，这种常规的纠错手段似乎对杨戬没起到什么作用，于是世界意志采取了更加过激的行为。
那便是影响杨戬所在位置附近所有本土生物的心境，引动他们内在的负面能量，让他们在疯狂中帮助世界意志出手，镇压驱逐外敌。
按照正常情况，陷入这种全民公敌的状态，即便是神灵分身下界，也极难撑过去，最终往往是被耗死或被天罚劈碎。
可偏偏，他们遇见了杨戬。
一身玄妙莫测的仙法神通，硬是以仅相当于此界归元境的修为根基，发挥出了远超境界理解的实战能力，加之其亘古难寻的强横肉身，硬抗天罚而无损...
这才造就了之前那于紫色雷海中闲庭信步、视万千攻击如无物的震撼名场面！
想通了这一切，众强者心中对杨戬的敬畏，更是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已不仅仅是实力上的差距，更是生命层次与认知维度上的鸿沟！
“前辈！”
众多妖神与超脱强者互相以眼神交流，暗中传音商议了片刻，最终还是推出了最为沉稳且与杨戬有过对话的龟妖神作为代表。
龟妖神上前几步，姿态放得极低，恭敬道：“多谢前辈为我等解惑，拨开迷雾。”
见杨戬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龟妖神沉吟了片刻，硬着头皮，问出了所有幸存者最关心的问题：
“不知前辈，要如何才肯放过我等？”
杨戬费了这般周折，没有直接下杀手，在他们看来，必然是另有所图。
但无论怎样，至少这说明，他们的命，暂时是保住了。
杨戬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看着龟妖神。
知进退，懂分寸，还能适时揣摩上意，心性也算沉稳。
“是个不错的选择...”杨戬心中暗道，目光却不自觉地又瞥向了立于白雪身后、气质灵动的白璃，“不过，这个似乎更好一些。”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龟妖神，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淡然：
“我道门，与人为善，来此界是为传下道统，广结善缘，而非是为了破坏此界现有秩序，掀起腥风血雨。”
杨戬说着，下面的人不管心里信不信，此刻都纷纷点头如捣蒜。
这些他们之前也听说过，当时道门开山大典，那个叫林凡的年轻掌教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只是当时他们听到手下的汇报后，大多嗤之以鼻，认为不过是弱者寻求立足之地的借口。
现在嘛，他们只庆幸这道门似乎真的讲究这些。
“所以，前辈的意思是...”龟妖神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试探着问道，“要放我们离去？”
这年头，居然还有这种讲究与人为善、打了山门还不赶尽杀绝的教派？
这种信条是怎么培养出眼前这位煞神...呃，神灵的？
“不错。”杨戬点头，“今日死的已经够多了。”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幸存者，无论是妖族还是人族，纷纷喜笑颜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有种劫后余生的狂喜。
能活着离开就好！
“不过...”杨戬话锋一转。
众人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
“你们今日联袂而来，攻打我道门山门，惊扰清净，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杨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应该的！应该的！”
“前辈但有所命，我等必定尽力办到！”
“愿意赔偿！我等愿意赔偿！”
众人闻言，非但没有不满，反而纷纷开口表态，语气急切。
毕竟，能用身外之物换回自己一条命，以及麾下势力的存续，怎么想都是值得的。
龟妖神作为代表，心中却依旧忐忑。
对面毕竟是一位深不可测的神灵，赎买的又是他们这些妖神、超脱境的性命和自由，想来这代价绝不会小了。
他深吸一口气，恭敬问道：“不知前辈，需要我等如何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