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洛漓握着那枚冰魄珠碎片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碎片的凉意像针一样扎进掌心，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痛楚。他看着祭坛上被黑气包裹的身影——那曾是会对他笑、会跟他拌嘴、会偷偷在他药炉里加甘草的逸冰，如今只剩下一团翻滚的黑暗，连轮廓都快要看不清了。
“呵……呵哈哈！”墨尘的笑声在崖间回荡，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快意，“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守护的结果！她成了妖星的容器，而你，连靠近她的勇气都没有！”他猛地抬手，黑气中伸出数道触手，将周围哭喊的孩童卷到祭坛边缘，“来啊！你不是要救苍生吗？现在就用你的命来换他们的命，或许还能让她多保留一丝神智！”
孩童们的哭声像刀子一样剐着凌洛漓的耳膜。他看着那些孩子惊恐的脸，又看向黑气中偶尔闪过的一抹冰蓝——那是逸冰最后的挣扎。记忆突然翻涌上来：去年寒冬，逸冰踩着积雪给他送御寒的姜汤，棉鞋上沾着雪粒，睫毛上结着白霜，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洛漓哥，师父说你总熬夜炼剑，喝了这个才不会冻着骨头。”
那时的暖意，此刻都化作了剜心的冰棱。
“洛漓哥！”赵岩带着修士们冲破了第二层防线，额角淌着血，“我们掩护你！”石磊已经架起了巨弩，箭头淬着破晓草的汁液——那是逸冰曾说过能克制邪气的草药。
凌洛漓深吸一口气，流霜剑上的血色几乎要滴下来。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泪，混着风里的血腥味，听得人心头发紧。“墨尘，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她？你可知她最擅长的是什么？”
墨尘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团黑气突然剧烈翻腾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冲出来。一道冰蓝色的光刃从黑气中劈出，精准地斩断了卷着孩童的触手！
“是净化术！”石磊惊呼。
凌洛漓眼底爆发出光亮。他记得逸冰说过，祖父曾教她一套“九转冰莲术”，最后一重便是以自身灵脉为引，净化世间邪祟，只是那术法霸道，稍有不慎便会灵脉尽碎。
“逸冰！”他纵身跃起，流霜剑划出漫天剑影，将扑来的黑袍人尽数绞碎，“我来接你了！”
黑气中的身影似乎顿了一下，随即，冰蓝色的光芒越来越盛，竟在黑气中撑开了一片小小的天地。隐约能看到她抬手结印的模样，指尖的冰纹亮得灼眼。
墨尘又惊又怒：“不可能！噬魂晶已经与她的灵脉相连，她怎么可能还能自控！”他疯狂地催动邪气，鬼哭渊底传来更浓重的黑雾，像是有无数冤魂要爬出来。
“因为她是商逸冰啊。”凌洛漓的声音穿透剑鸣，清晰地传到黑气中，“是那个为了救一只受伤的小狐狸，能在雪地里蹲三个时辰的逸冰；是为了配出解疫的药方，能三天三夜不合眼的逸冰。她的心比冰清，比玉洁，岂是你这等邪祟能玷污的！”
他的话像一道暖流，撞进那片冰蓝天地。商逸冰的动作猛地一滞，随即，冰莲印结得更快了，冰蓝色的光芒如潮水般涌向四周，那些被黑气缠绕的孩童身上，邪气竟在一点点消退！
“不——！”墨尘目眦欲裂，抓起祭坛上的噬魂晶就往黑气里按，“给我进去！”
就在噬魂晶即将触碰到冰蓝光晕的刹那，凌洛漓的流霜剑到了。剑脊重重磕在噬魂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墨尘被震得倒飞出去，虎口鲜血淋漓。而凌洛漓借着反震之力，稳稳落在冰蓝光晕旁，伸手抓住了那只正在结印的手。
她的手冰冷刺骨，却在被他握住的瞬间，微微颤抖了一下。
“别怕，我在。”凌洛漓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带着他独有的温热气息，“还记得桃花谷吗？你说那里的冰莲开得最好，等这事了了，我们就去那里，我给你摘满筐的冰莲。”
黑气中的身影猛地一颤，冰蓝光晕骤然暴涨，竟将噬魂晶硬生生弹了出去！墨尘看得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凭意志对抗噬魂晶的侵蚀。
“一起用！”凌洛漓对赵岩喊道，同时将自身灵力毫无保留地渡给商逸冰。流霜剑与冰蓝光晕相融，竟生出一种金蓝交织的奇异光芒，所过之处，黑气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
赵岩等人立刻反应过来，纷纷将灵力注入石磊准备好的聚灵阵中，阵法金光流转，化作一道巨大的光柱，狠狠砸向墨尘！
“你们找死！”墨尘被光柱扫中，半边身子都焦黑了，他看着祭坛上金蓝交织的光芒，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绝望，“就算我死，也要拉你们陪葬！”他突然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在鬼哭渊边缘的符文上，“以我残躯，引渊底怨魂！”
鬼哭渊猛地沸腾起来，黑色的怨气如同海啸般翻涌而上，带着无数凄厉的尖啸，要将整个断魂崖拖入深渊！
商逸冰的冰蓝光晕在怨魂冲击下剧烈摇晃，她的嘴角溢出鲜血，显然已到极限。凌洛漓紧紧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逸冰，看着我。你说过，医者仁心，可救天下，亦能自救。你救过那么多人，这次，换我救你。”
他突然松开她的手，反手将流霜剑刺入自己的心口！
“洛漓哥！”
“凌洛漓！”
惊呼声中，金色的灵力从他心口喷涌而出，尽数汇入商逸冰的冰蓝光晕中。那光芒瞬间变得璀璨如骄阳，冰莲虚影在光晕中缓缓绽放，所过之处，怨魂发出痛苦的嘶鸣，竟在一点点消散！
商逸冰看着他心口的剑，看着他苍白却带着笑意的脸，记忆如决堤的洪水——桃花谷里他为她挡下滚落的巨石，寒潭边他脱下外袍裹住冻得发抖的她，药庐里他笨拙地学着为她熬药却烧了锅底……原来那些被她刻意压在心底的情愫，早已长成了参天大树。
“傻子……”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冰蓝光晕中突然分出一道细流，缠上凌洛漓的心口，竟在缓缓修复他的伤口。
一金一蓝两道光芒在祭坛上交织成茧，将两人紧紧裹在中央。墨尘被光芒扫中，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化作飞灰。鬼哭渊的怨魂在冰莲的净化下渐渐平息，露出渊底青黑色的岩石。
当光芒散去时，凌洛漓靠在商逸冰肩头，脸色苍白如纸，流霜剑已被拔出，伤口上覆着一层薄冰——那是商逸冰的灵力在护着他的心脉。商逸冰的脸色也没好多少，但缠绕她的黑气已彻底消散，铁链断落在地。
“你……”商逸冰想说什么，却被他捂住了嘴。
凌洛漓虚弱地笑了笑，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先别骂我……桃花谷的冰莲，还等着我们去摘呢。”
赵岩和石磊带着孩子们围过来，看到这一幕，相视一笑，悄悄退开了些。朝阳恰好从断魂崖的缝隙中照进来，金色的光线落在两人身上，像给他们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铠甲。
远处，林墨站在崖边，看着渐渐亮起的天色，摸了摸脸上的疤痕，露出一抹释然的笑。他从怀里掏出那半个“药”字玉佩，轻轻放在一块岩石上——商老爷子，您孙女安好，您的恩情，我报了。
风穿过崖谷，带着淡淡的冰莲香，像是在诉说着一场劫后余生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