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墨白的脚刚完全踏进不周墟大门,那股黏着右腿的力道猛地一松,随即化作千百条看不见的丝线,从四面八方缠上他的身体。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视野天旋地转,骨头缝里都发出咯吱声响。
他下意识攥紧轩辕剑,掌心的骨铃一震,烫得像刚从火里捞出来。
“又来?”他低骂一声,牙关咬紧,“这地方是修真界主题乐园吗?进门先玩一趟过山车?”
话音未落,眼前光影炸裂。
血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焦土战场。天空裂开一道紫黑色缝隙,像是被人用刀硬生生划破,雷光在裂缝间游走,映得大地忽明忽暗。远处,十二道身影围成一圈,手持古兵,正与中央一道模糊人影激烈交锋。
“古迹共鸣,启动!”他抬手按在剑柄上,右眼金纹一闪,脑内弹幕立刻蹦出:
【检测到高维时间褶皱……解析中……当前场景:三百年前,不周墟决战现场……友情提示:您现在看的不是回放,是现场直播,请勿鼓掌,鼓掌会加速精神崩解。】
“现场直播?”东方墨白眼皮一跳,“那我算什么?付费观众还送精神损伤套餐?”
他试着迈步,却发现双脚像被钉住,动弹不得。身体还在,意识却像被抽出去一段,耳边响起另一个声音——低沉、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杀他,不必留情。”
那是他说的。
可他又没说。
他猛地晃头,冷汗顺着额角滑下。金纹又闪了闪,弹幕刷新:
【警告!检测到双重意识重叠……建议立即稳定神志,否则可能分不清自己是主角还是群演。】
“分不清?”他冷笑,“我连头发都快分不清了,还分角色?”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扫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许清歌。
她悬浮在战场边缘的一道透明裂隙中,像是被卡在两层空间之间。左眼的绷带早已不见,露出一只泛着微光的眼眸,瞳孔深处有细碎符文流转。她嘴唇在动,却没有声音传出,双手快速比划着——三指交叉,掌心向下。
东方墨白心头一震。
那是他们早年在古籍修复室时,许清歌教他的考古手语。当时她说:“万一遇到禁声阵,还能靠这个保命。”
他立刻集中精神,一边回忆手势含义,一边盯着她的动作。
三指交叉——紧急。
掌心向下——压制。
接着她指尖轻点太阳穴,又指向战场中央。
“她让我……压制什么?”他皱眉。
弹幕适时跳出:
【辅助翻译中……原句为:噬道诀……吞噬……法则……毁阵眼!】
“噬道诀吞噬法则?”他瞳孔一缩,“那不等于在吃世界的底层代码?这玩意儿真敢写?”
他顺着许清歌的目光望去,只见战场中央悬浮着一座由血色符文构成的巨阵,层层叠叠,宛如活物般缓缓旋转。阵心处,隐约浮现出一张脸。
他的脸。
“哈?”他差点笑出声,“我这是穿越成反派boSS了?三百年前就开始给自己挖坑?”
他想再看清楚些,可刚往前挪了一步,脑袋就像被铁锤砸中。记忆开始断片——先是忘了许清歌的名字,只记得她总戴绷带;接着把萧寒玥误认成敌人,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最后,连“考古”这个词都变得陌生起来,仿佛从来没听过。
“不行……再往前走,我怕连自己姓啥都忘了。”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脑门,神志勉强拉回。
他一把将骨铃塞进怀里,紧贴胸口。铃身微颤,像是在回应他的心跳。
“阿依娜,你要是这时候能跳出来骂我一句‘傻缺’,我立马给你加钱。”他喃喃道,“虽然你早就说过不接回头单……但这次算紧急加单,五倍灵石起步。”
话音刚落,怀里的骨铃忽然一热,一股暖流顺着手臂蔓延上来,暂时压住了记忆流失的眩晕感。
他抓住机会,高举轩辕剑,怒喝一声:“规则之力,给我定!”
剑身嗡鸣,浮现出两个古篆——“逆溯”。
刹那间,周围时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风停了,雷光凝固在半空,十二守将的动作僵在挥剑瞬间。就连那座血阵,也停止了旋转。
阵眼中的脸,缓缓睁开了眼睛。
东方墨白呼吸一滞。
那不是他的脸。
那是他,但又不像他。
眉宇间多了几分冷酷,眼神深处藏着压抑不住的暴戾。可当那张脸开口时,声音却和他此刻内心的想法完全同步——
“这题……超纲了。”
东方墨白愣住。
下一秒,时间重新流动。
血阵猛地一震,符文翻涌,那张脸嘴角微扬,竟露出一丝讥笑。与此同时,许清歌在裂隙中剧烈挣扎,双手疯狂比划,指尖几乎要戳破那层透明屏障。
东方墨白看得清楚:她在重复一个动作——先指自己,再指他,最后双手交叠,做出“融合”的手势。
“你是说……我和阵眼有关?”他声音发紧,“不是长得像,是本来就是?”
他想再靠近些,可每走一步,脑海就闪过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他站在祭坛上,脚下跪着十二守将;他一剑斩断天柱,引发天地崩裂;他亲手将许清歌推进深渊,只因她不肯臣服……
“这些不是我干的!”他怒吼,剑尖直指阵眼,“我他妈连蚂蚁都没踩死过几只!”
弹幕突然跳出:
【警告!记忆反噬加剧……宿主认知系统已进入红码状态……建议立即撤离,否则可能永久性身份混淆。】
“撤离?”他冷笑,“门都被焊死了,我撤个锤子。”
他死死盯着阵眼中的脸,忽然发现对方的嘴唇又动了。
这一次,他听清了。
“你逃不掉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许清歌所在的裂隙轰然一震,她的身影开始模糊,左眼的光芒急速黯淡。她最后看了他一眼,手指轻轻抚过唇边,像是在说“保重”,又像是在无声地喊他的名字。
东方墨白心脏猛地一缩。
他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可刚迈出两步,全身经脉就像被无数根针同时刺入。精神力彻底见底,右眼金纹黯淡如将熄的炭火。
他踉跄跪地,却仍死死握住轩辕剑,剑尖直指阵眼。
“我不认你。”他喘着粗气,声音沙哑,“不管你是不是三百年前的我,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我。”
阵眼中的脸静静看着他,没有再开口。
风重新吹起,卷着焦土与血灰。
东方墨白撑着剑,艰难站起,额头冷汗直流。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记忆正在一点点被抽离,连“许清歌”这个名字都变得模糊不清。
可他还记得一件事。
那只骨铃,是她让他一定要带进来的。
他颤抖着手,再次将铃贴在胸口。
铃舌轻晃,发出一声极轻的“叮”。
像是回应。
也像是倒计时的开始。
他抬头,死死盯着阵眼中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你说我逃不掉?”他咧嘴一笑,嘴角渗出血丝,“可你忘了——我最擅长的,就是做超纲的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