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铃碎裂的瞬间，阿依娜肩头渗出的血还没落地，就被一股无形的冷意冻成了细小的红珠，簌簌洒在冰面上。
风停了，雪悬了，连那滴在门缝边缘的蓝液都凝住不动。整片天地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卡在喉咙里。
许清歌左眼猛地一抽。
金芒自瞳孔深处炸开，像一道撕裂夜幕的闪电，直直刺向冰门。她整个人晃了一下，膝盖发软，却被萧寒玥一把托住后背。
“别硬撑。”萧寒玥声音压得很低。
“不是撑。”许清歌咬着牙，左眼金光越来越盛，“是它……在骗我们。”
话音未落，她抬手抹过左眼眼角，指尖带出一丝血痕。肩上的火焰状胎记骤然发烫，像是被点燃了一样，顺着经脉往心脏窜。
金芒暴涨。
那一瞬，冰门前浮现的“噬灵”血字开始扭曲，像被高温炙烤的蜡，歪歪扭扭地往下淌。紧接着，整扇门仿佛玻璃般出现裂纹，咔嚓一声，碎成无数片虚影。
那些碎片中，映出一座通体由冰晶构筑的宫殿——高台耸立，廊柱盘龙，中央悬浮着一颗跳动的蓝色心脏，和寒核一模一样。
可许清歌的金芒扫过去，所有画面轰然崩塌。
宫殿没了，心脏没了，只剩下一片冻结的虚空，黑沉沉的，像是被掏空的世界尽头。而在那虚空中，一枚半透明的寒核残影静静悬浮，没有搏动，没有温度，就像一段被遗弃的记忆。
“没有宫殿。”许清歌喘着气，声音沙哑，“刚才看到的，全是假的。”
东方墨白站在光路尽头，右眼符文忽闪忽灭，脑子里嗡嗡作响。金手指的提示断断续续蹦出来：【警告！检测到高阶幻道术式……建议立即撤离……友情提醒：您上次被骗还是因为直播间刷‘亲儿子’结果没抢到限量款球鞋。】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低声骂了一句，握紧轩辕剑，目光死死盯着冰门。
阿依娜背着姬无月，脚步没动。她看着那片虚空，又低头看了眼手中只剩半截的骨铃残片，冷笑了一声：“所以咱们拼了命爬上来，结果门后面啥也没有？”
“有。”萧寒玥突然开口，剑尖缓缓抬起，指向冰门右侧三尺处的空气，“他在那儿。”
众人一震。
许清歌强撑着再催金芒，一缕金光掠过那片空间。涟漪泛起，如同水面被划开，一道模糊的人影一闪而逝——长袍曳地，眉心一点暗纹，嘴角微扬，却无声。
玄霄。
“藏在门后三寸的虚空中。”萧寒玥的声音冷得像冰，“借噬道之力遮形，用幻象扰神，他自己根本没进过门。”
东方墨白眯起眼：“所以他根本不怕我们破门？因为他本来就不在里面。”
“他在等。”许清歌缓缓闭上左眼，金芒渐弱，“等我们自己走进幻境，耗尽力气，然后……一网打尽。”
话音刚落，姬无月在阿依娜背上忽然轻哼了一声。
“……宫商角徵羽……变徵为杀音……”
几个音节从她唇间漏出，微弱却清晰。随着这串音律飘出，空中尚未散尽的幻象碎片竟微微震颤，像是被什么力量拨动了弦。
许清歌心头一紧：“不好！她在无意识触发《镇国曲》残段，和幻境残影产生共振！”
果然，那片虚空中的寒核残影轻轻一颤，一圈淡蓝色波纹扩散开来，所过之处，冰面浮现出层层叠叠的影像——昆仑倾塌，山河冻结，百姓化作冰雕，漫天飞雪染成血色。
“这是……三百年前的灭世景象？”东方墨白瞳孔一缩。
“不是。”许清歌猛地睁开左眼，金芒再次迸发，将那些画面尽数扫碎，“是他在喂给我们的记忆！让我们信以为真，陷入恐惧，精神崩溃！”
她一步步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左眼几乎要裂开，血丝爬满眼白，肩上的胎记烫得快要冒烟。
可她没停。
直到站在冰门前，伸手贴上那层看似实体的寒冰。
金芒顺着掌心涌入，整扇门剧烈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那些残留的幻象如潮水退去，露出其后真正的门体——并非坚不可摧的万年玄冰，而是一道薄如蝉翼的光膜，泛着幽蓝光泽，上面刻满了扭曲的古篆。
【检测到远古禁制残余，破解需‘双生共鸣’与‘破妄之眼’协同作用。温馨提示：您当前精神负荷已达97%，建议不要尝试高难度操作，毕竟秃头不可逆。】
“我说了闭嘴！”东方墨白吼了一声，额角青筋直跳。
许清歌却笑了：“行啊，这次总算说了句有用的。”
她转头看向萧寒玥：“帮我稳住心神，我要把这层皮扒下来。”
萧寒玥点头，左手搭上她右肩，灵力缓缓注入。许清歌深吸一口气，左眼金芒凝聚成束，狠狠刺入光膜。
刹那间，无数画面倒灌而入——
她看见叶玄音站在九重天边缘，青铜尺引动天雷，将寒核打入深渊；
看见玄霄盘坐于虚空，双手结印，以万千生灵魂魄为祭，炼制噬灵冰门；
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抱着断琴，在风雪中跪了三天三夜，只为求一道封印密钥……
“那是……姬无月？”许清歌猛地抽手，踉跄后退两步。
“怎么了？”萧寒玥扶住她。
“我看到了……三百年前的事。”许清歌喘着粗气，“玄霄不是一个人。他有个守门人，世代相传，以音律镇魂，以性命续封。最后一任……就是姬无月的前世。”
众人沉默。
阿依娜低头看着背上昏迷的姬无月，手指轻轻抚过她苍白的脸颊：“难怪她一靠近这里就吐血，琴弦自己结冰……原来她是来还债的。”
东方墨白盯着那道光膜，忽然道：“所以这门不能硬破。它是用牺牲者的执念和怨念筑成的，强行摧毁只会释放所有被封印的负面能量。”
“那就智取。”许清歌抹掉眼角的血，“既然他是靠幻象控局，那我们就用真实砸碎他的戏台。”
她再度抬手，金芒不再攻击门体，而是转向四周尚未消散的幻象残影。
每一缕金光扫过，虚假的画面便崩解一分。宫殿坍塌，心脏碎裂，灭世景象化作飞灰。最后只剩下一地破碎的光影，像烧坏的投影仪留下的残渣。
“看清楚了。”许清歌转身，环视众人，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们面前的，从来不是一个需要攻破的门。而是一个骗局。一个从三百年前就开始布置的心理陷阱。”
东方墨白握紧轩辕剑，低笑一声：“这题确实超纲了。”
“但考试还没结束。”萧寒玥接了一句，剑尖依旧指着那片虚空。
阿依娜背着姬无月，往前迈了一步：“那下一步呢？总不能在这儿干瞪眼等到天亮吧？”
许清歌正要开口，忽然身子一僵。
她左眼金芒猛地收缩，瞳孔剧烈颤动。
因为在那片冻结虚空中，原本悬浮的寒核残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眼睛。
一只半睁着的、冰蓝色的眼睛，静静地镶嵌在虚空中，正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