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担心她的安全?”
维克多很好的理解了面前年迈牧师的意思,也顺势做出了保证。
“当然,如果您觉得需要的话,尤娜随时都可以前往市中心,乔治街十号。”
维克多语气认真,整个人都显得情真意切。
“我会给她最好的保护,只要我还活着,就没有人能伤害她。”
这话说到了菲利普牧师的心坎。
可对于维克多,他仍然心怀隐忧。
这点,就连旁边注视着的安娜都能看得出来。
菲利普牧师明亮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窥探着维克多的表情,直视着他。
他这个样子停顿了许久都没有回应。
维克多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真诚地直视着他,双手微微加重力道,像是给予鼓励。
直到过了一会儿,维克多耐心的等待才终于有了结果。
“维克多先生。”菲利普牧师缓慢述说,脸上的褶皱也随之摆动,“我将我的一生都献给了这个社区。”
“我看着很多人长大,我也理解这里每一个人都有着罪孽,但我仍倾听他们说话,理解他们的过往,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所有纸质书籍和报纸上宣传的美好愿景都是遥远的,绝大多数人都对他们戴着歧视眼镜,导致他们认为这个世界似乎除了痛苦,什么都没有。”
说到这,菲利普牧师语气愈发深沉:
“这里,几乎任何一个人都是这样,他们支离破碎,他们的方位和目标感全部被撕裂,他们对于人生茫然无措,对于未来更是毫无信心。”
“您,能理解这一点吗?”
话音刚落,维克多几乎没有犹豫,用力地握紧菲利普牧师的双手,真诚地接过话:
“我理解,我理解这一切,菲利普牧师。”
维克多语气严肃。
“在我们的帝国之中,无论什么人都一直喋喋不休的讨论着繁华区域的种种问题,而对落后的区域视而不见。”
“但显而易见,这是错误的,繁华区域的问题没有被解决,又使得落后区域愈发退化,制造了越来越多的边缘群体。”
“他们痛苦,但没有人能看见。”
“很多人只不过是道途听说,没有亲眼见过,便将这些边缘群体与没有素质、没有能力划上等号,但如果他们能走进来,听取一下他们这些可怜人的心声,他们就能发现,在这些一直被污名化的社区,总潜藏着不为人知的美好。”
“换而言之,我知晓,也深刻理解尽管贫困的同时,但也能拥有自己热爱生活和尊严的人们。”
“他们缺乏的只是一个发声渠道,一个为自己争取权益的道路。”
“而现在,菲利普牧师,我正带来改变。”
说到这,维克多微微一顿,随即摇了摇头,极其认真:
“不,是你也知道,一切都必须改变,我们也必须顺应改变,不能止步不前,我们必须直面所有的挑战和威胁,这不仅仅是指黑云会,还有许多许多在我们意料之外的东西。”
“我明白您的担忧,但我们必须去做。”
“如果您也希望如此,还想让林顿镇不再落后,还想让这些人继续生存下去,有未来,有梦想,而不是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那么——”
“我们就必须从一份报纸,转变为整个市整个帝国提供信息的报纸,而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就必须有影响力。”
“而您,就有这个影响力,您需要帮我做一些大胆而坚决的事情。”
“这也是我今天的来意,我需要您帮我召集数百人,前往街头,然后由我来告诉他们怎么做,我们应该怎么做。”
“这样,我们才能重新振作,锐意进取,而不是像鸵鸟一样,将脑袋缩在沙子里,对于种种问题视而不见,对于就连梦想都被剥夺视而不见。”
维克多的话让菲利普牧师再次沉寂许久。
他看着维克多。
维克多也盯着他。
自始至终,维克多都是一脸真诚,让菲利普牧师极难窥探他真实的想法。
可虽然窥探不到维克多的真实内心。
但他却始终明白,面前这个人的内心充满着罪孽,拥有庞大的野心。
他在试图涉及政治。
或者说,他本身就是政治之中的一员。
他可能是他说的竞选经理,也可能是进步贵族党的一份子,甚至公党的一份子。
但,明白这点又能如何呢?
毕竟,他的言语十分有九分令菲利普牧师动容。
所以,这使得菲利普牧师终究是叹了一口气,不再犹豫,平视着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维克多先生,您真的认为自己一定能赢吗?”
而维克多的回答也简单。
“抱歉,菲利普牧师。”维克多微笑着,“我并不理解您的意思。”
“因为对于我而言,这个世界并不欠我的。”
松开了菲利普牧师的手,维克多站起身,居高临下:
“我创造我的未来,也从不等待施舍,因为它唯一能提供我的帮助,就是给予我生命,让我靠自己自救。”
“所以…”
维克多微笑着伸出了手:
“如果在自救的道路上,我失败了,那么我会坦然承认。”
“当然,如果可以,那我也会继续尝试着再来一次。”
这话让菲利普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站起身,同样伸出了手:
“我对您真是充满敬意。”
维克多坦然与他相握。
“当然,想要爬到树顶的人,就必须做好心理准备,我只希望您不要怪罪我对您的冒犯。”
“自然不会。”
菲利普牧师温和一笑。
“因为我也时常憎恶自己的能力不足,并非完人,但后来发现,憎恨别人容易得多。”
“我会配合您。”
这句话让维克多一怔,随即态度认真地回答:
“没关系。”
“上帝会宽恕您的,菲利普牧师。”
……
我曾经读过很多遍圣经,重头到尾,却发现耶稣只教导我们宽恕自己的敌人。
真的,所有,一切,发现没有任何一点说要宽恕我的朋友。
但我认为,祂不说,那么就等于默认——
朋友,是永远值得宽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