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府衙大牢内烛火摇曳,铁栅栏后,孙成蜷缩在角落,双手镣铐在烛光下泛着冷光。高铭远带着两名衙役走进牢房,脚步声在空旷的牢狱中格外清晰,惊得孙成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惶恐。
“孙成,事到如今,你若还想隐瞒,便是自寻死路。”高铭远在牢门外站定,声音沉得像夜色,“张谦在洲城经营多年,除了你,他还有哪些党羽?修堤的银子除了账簿上的数目,还藏在何处?”
孙成咽了口唾沫,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高铭远,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一旁的衙役上前一步,重重拍了下栅栏:“大人问话,你敢不答!”
孙成浑身一颤,连忙摆手:“大人,我真的只知道这些!张谦心思缜密,从不跟我多说其他同伙的事,只让我负责伪造物料单据……”
“只负责这些?”高铭远冷笑,从怀中掏出那半袋桐油和铁钎,“投毒井水里的桐油,是你从木工房取的吧?库房的锁,也是你用这铁钎撬的。你若只是被胁迫,为何要主动帮他销毁证据?”
一连串的质问让孙成脸色愈发惨白,他低下头,手指抠着牢房的泥地,沉默半晌,才声音发颤地开口:“是……是我贪心。张谦说,只要我帮他把修堤的事瞒过去,就分我五百两银子。我家里穷,想着拿了钱能给妻儿盖间新屋,就……就鬼迷心窍了。”
“五百两?”高铭远眉头紧锁,“修堤总款失窃近万两,他只给你五百两?你可知他把剩下的银子藏在了哪里?或是用在了什么地方?”
孙成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张谦从不跟我提银子的去向,只说让我别多问。不过……不过我上个月见他偷偷给了府衙的户房主事刘德一包东西,当时刘德还塞给了他一张纸,两人鬼鬼祟祟的,像是在做什么交易。”
“刘德?”高铭远立刻记下这个名字,户房掌管府衙的钱粮收支,若刘德与张谦勾结,那修堤款项的去向或许能从他身上查到,“你还知道刘德的其他事吗?比如他常去什么地方,或是和谁来往密切?”
孙成仔细回想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刘德平时很少出门,除了去府衙当差,就是回自己的宅院。不过有一次我去府衙送木料,看到他跟着一个穿青布长衫的人出了城,往西边的山神庙去了。那人事先在庙门口等他,两人进去说了半个时辰才出来,出来时刘德手里还多了个木盒。”
高铭远心中一凛,西边山神庙地处偏僻,鲜少有人去,刘德与陌生人在那里见面,多半藏着猫腻。他立刻对身边的衙役吩咐:“你即刻带人去户房主事刘德的宅院,将他看管起来,不许他与任何人接触,明日一早带他来府衙问话。另外,再派一队人去西边的山神庙,仔细搜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衙役领命,快步走出大牢。高铭远又看向孙成,语气缓和了些许:“孙成,你若能再多提供些有用的线索,帮我们揪出张谦的其他党羽,追回失窃的银子,我可以在判案时向朝廷为你求情,从轻发落。”
孙成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他连忙抬头:“大人,我还知道,张谦有个远房表弟,叫王三,在城外开了家粮铺。上个月张谦让我往粮铺送过一批木料,说是要修粮铺的仓库,可我去了才发现,那仓库根本不用修,反而有几个壮汉在里面搬东西,像是在藏什么。”
“王三的粮铺?”高铭远立刻让衙役拿来纸笔,记下粮铺的位置,“你还记得那批木料送过去后,王三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或是你听到他们说什么?
“我没听到太多,只隐隐约约听他们说‘银子放稳妥了’‘等风声过了再运走’。”孙成连忙补充,“而且那王三平时很少在粮铺露面,大多时候都是让伙计看店,只有张谦去找他时,他才会出现。”
高铭远点点头,心中已有了盘算:刘德、王三,还有山神庙的神秘人,这几处线索若能查清,或许能彻底撕开张谦在洲城的贪腐网络。他不再多问,转身走出大牢,刚到牢门口,就见之前去山神庙搜查的衙役匆匆赶来,神色凝重。
“大人,山神庙里没找到什么线索,但我们在庙后的草丛里发现了这个!”衙役递上一个巴掌大的铜牌,铜牌上刻着一个“盐”字,边缘还沾着些许盐粒,“我们问了附近的村民,说最近常有运盐的商队往山神庙这边来,每次都只在夜里停留,天亮前就走了。”
“盐牌?”高铭远接过铜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盐”字,忽然想起洲城的盐铁专卖由府衙的盐铁司负责,而盐铁司的主事,正是张谦的同乡——周显。
他立刻握紧铜牌,眼神变得锐利:“看来张谦的贪腐,不止修堤这一件事。传我命令,明日一早,同时提审刘德,查封王三的粮铺,再去盐铁司传周显来府衙问话!”
夜色更深,府衙书房的烛火却亮了一夜。高铭远坐在桌前,将孙成交代的线索一一整理成册,又对照着追回的修堤账簿,在纸上画出张谦党羽的关联图。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他放下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和线索,知道一场更大的清查,即将在洲城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