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别墅的气氛，比太平间还要压抑。
王振雄回到家，没有开灯，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客厅里，雪茄在指间明明灭灭，烟灰落了一地，他浑然不觉。
楼上传来王浩歇斯底里的咆哮和砸东西的声音。
“我不走！凭什么让我走！爸，你是不是怕了那个杂种？我们王家什么时候怕过人！”
“黑豹死了，疯狗废了，那又怎么样？我们还有钱！可以请更多的杀手！我不信他是不死之身！”
管家站在楼梯口，脸色惨白，几次想上去劝，又不敢。
王振雄终于动了。
他掐灭了雪茄，站起身，一步步走上二楼。
他没有去王浩的房间，而是走进了自己的书房，从保险柜里拿出了一样东西，然后才推开了王浩卧室的门。
房间里一片狼藉，昂贵的摆件碎了一地。王浩头发散乱，双眼通红，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看到王振雄进来，他立刻扑了过来。
“爸！你终于肯见我了！你听我说，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这是奇耻大辱！”
王振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不再是失望，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看陌生人的冰冷。
他抬起手。
王浩以为父亲要打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
但王振雄的手只是轻轻落在他肩膀上，帮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睡衣领口。
“小浩，你觉得，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王家的命重要？”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当然是……”王浩下意识想说面子，但看到父亲的眼神，他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我今天去见他了。”王振雄缓缓说。
王浩的身体僵住了。
“也在医院的花园里，跟你上次派人去的地方，不远。”王振雄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他跟我说，你是个肿瘤。”
“他说，对付肿瘤，唯一的办法，就是切掉。”
王浩的嘴唇开始发抖，他想起了那句口信，想起了疯狗陈那条扭曲的腿。
“爸……”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他给了王家一个活命的机会。”王振雄的手从他肩膀上拿开，将一直藏在身后的东西递到了他面前。
那是一本护照，和一张单程机票。
目的地，非洲。
“你不是喜欢玩吗？”王振雄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字一句，“我给你找了个好地方，让你玩个够。那里没有法律，没有规则，只有枪和拳头。你要是还能活着回来，我就认你这个儿子。”
“不！我不去！我死也不去！”王浩彻底崩溃了，尖叫着把护照和机票打飞，“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儿子！”
“啪！”
这一次，是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王振雄用了全力，王浩的脸瞬间高高肿起，嘴角渗出血丝，整个人被打得摔倒在地。
“儿子？”王振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我王振雄没有你这种只会给家族招来灭顶之灾的儿子！”
他退后一步，对门外一直候着的两个保镖命令道：“把他给我绑起来，关进地下室。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送他上飞机。”
“是，董事长。”
两个保镖冲了进来，架起在地上哭嚎挣扎的王浩。
“放开我！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想去非洲！爸！”
王浩的哭喊声越来越远，最后随着地下室厚重铁门的关闭，彻底消失。
王振雄站在狼藉的房间里，捡起地上的机票，看着上面“单程”的字样，许久，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整个江城商界，迎来了一场八级地震。
早上九点整，王氏集团和苏氏集团，两家向来是竞争对手的商业巨头，竟在同一时间，通过各自的官方渠道，发布了一则联合声明。
《关于王氏集团与苏氏集团联合投资兴建江城首家非营利性康复中心的公告》
公告内容详尽，条理清晰。
项目总投资预计三十亿，由王氏集团全额出资，苏氏集团负责项目的设计、建造与后期运营管理。
该康复中心将命名为“江城阳光康复中心”，旨在为因公受伤、意外伤残以及家庭贫困的患者，提供免费或低收费的高质量康复治疗服务。
公告的最后，还附上了一段王振雄的亲笔信。
信中，王振雄言辞恳切，称自己是受一位“医者仁心的年轻医生”的启发，深刻反思了企业家的社会责任，决定将财富用于回馈社会。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江城的财经新闻、社交媒体，瞬间被这则消息引爆。
“我没看错吧？王振雄那个老狐狸，要拿出三十亿做慈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王氏和苏氏合作？这比火星撞地球还离谱！苏晚晴能同意？”
“关键是那个‘年轻医生’是谁？这么大面子？能让王振雄改邪归正？”
“楼上的，你信他真是被感化的？我猜王家肯定出大事了，这是在花钱买命！”
“同意！这哪是做慈善，这分明是上了贡品，还得敲锣打鼓让全世界都知道！”
无数的商界大佬、名流权贵，把王振雄的电话都快打爆了。
但王振雄的回复只有一个：“人老了，想积点德。”
这种鬼话，自然没人信。
一时间，江城上流圈子里，人人都在猜测，那个神秘的“年轻医生”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把王振雄这头纵横商场几十年的老狼，逼到这个份上。
……
江城第一人民医院，心胸外科办公室。
小护士李晓晓正捧着手机，激动地跟同事分享着这个惊天大瓜。
“你们快看！王氏集团要建免费的康复中心！三十个亿啊！天哪，王振雄这是被夺舍了吗？”
“真的假的？我看看！”
几个年轻医生护士都凑了过去，啧啧称奇。
只有林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一丝不苟地修改着一份病历。仿佛外界的喧嚣，与他无关。
“哎，林医生，你不好奇吗？这可是江城几十年没有过的大新闻了。”李晓晓凑到他旁边，眨着眼睛问。
林凡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继续写字。
“跟我有关系吗？这个月的奖金会多发三百块？”
李晓晓被他噎得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林医生，你这人真没劲。”
就在这时，科室主任张建国背着手，迈着方步走了进来。
他今天心情似乎格外好，脸上带着红光，手里还拿着一份《江城财经报》，头版头条，正是王氏与苏氏合作的新闻。
“咳咳！”张建国清了清嗓子，把报纸往桌上一拍。
“都看到了吧？”他用一种指点江山的语气说，“什么叫企业家的格局？这就叫格局！”
他指着报纸上王振雄的照片，一脸赞许。
“这个王振雄，以前总听说他唯利是图，没想到啊，人是会变的嘛！关键是，他提到了，是受一位‘年轻医生’的启发！”
张建国挺了挺胸膛，目光扫过办公室里的一众年轻人。
“你们看看！这就是我们医生的社会价值！我们不仅能治病救人，还能点化人心，引导社会风气！你们都要向这位不知名的年轻同行学习，要有医德，有风骨！”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那个点化了王振雄的人就是他自己。
“尤其是你，林凡！”张建国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林凡身上。
林凡停下笔，抬起头。
“你昨天收了患者的苹果，今天人家王董事长就捐了三十个亿！”张建国开始了他的神逻辑，“这说明什么？说明一颗苹果，也能点燃一把慈善的火炬！当然，苹果我还是没收了，规定就是规定！”
办公室里，众人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憋得满脸通红。
林凡看着张建国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实在没忍住，嘴角向上弯了弯。
“主任说的是。”
张建国满意地点点头，背着手，迈着胜利的步伐，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很快，门缝里又传来他含糊不清的声音。
“嗯……今天的反面教材，味道也很甜嘛……”
……
苏氏集团顶层。
苏晚晴挂断了最后一个电话，是市里一位领导打来的，对苏氏集团此次的义举表示了高度赞扬。
公关部总监站在她面前，汇报着网络上的舆论风向。
“苏总，目前舆论完全在我们掌控之中。王氏集团的形象得到了极大改善，而我们苏氏，更是赚足了名声和口碑，一举多得。”
“很好。”苏晚晴点点头，“项目计划书，让法务部抓紧。我要在一周之内，看到奠基仪式启动。”
“是，苏总。”
总监退下后，办公室里只剩下苏晚晴一个人。
她走到窗边，俯瞰着这座城市。
阳光下，一切都显得那么清晰。
她知道，从今天起，江城的势力格局，已经被那个男人，用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悄然改写了。
他甚至都不需要亲自出面。
他只是开了一张药方。
而她，心甘情愿，做那个最锋利的配药人。
她拿出手机，想了想，给林凡发了条信息。
“今晚的庆功宴，想吃什么菜？”
很快，手机震动了一下。
只有一个字。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