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的门被内侍轻轻推开,案几上早已摆好誊抄工整的卫所制度诏书本,墨迹尚带着几分微热。陈东快步走到案前,没有落座,而是俯身逐字逐句再核查一遍。
陈东的手指点在“卫所分置”“军户屯田”等条目上,指尖的温度透过宣纸传来,目光扫过行文措辞,确认没有歧义、没有笔误,连标点符号都严丝合缝,这才直起身,长舒了一口气。
“林朝恩”
侍立在旁的林朝恩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垂首,双手自然垂在身侧,指尖微微收拢。他是司礼监的总管太监,跟着陈东久了,最懂这位陛下的严谨性子,此刻见陈东神色舒缓,便知诏书本已无问题。
陈东将案上的诏书拿起,递向林朝恩,“这封诏书让人张贴出去吧。”
“是!”林朝恩双手接过诏书,稳稳托住,不敢有半分晃动。诏书的宣纸厚实,带着皇家专用的暗纹,分量不重。他微微直身,躬身向后退了两步,才转身快步向内阁走去,官靴踩在石板路上,脚步声清脆。
大明内阁设在文渊阁,此刻殿内通明,几扇雕花木窗半开着,透进些许午后的凉风。徐文、李纲、范元吉等阁老围坐在一张方桌旁,桌上摊着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羊皮材质的地图边缘有些磨损,上面用朱砂和墨笔标注着各国疆域与大明的边防线。
徐文身着官袍,精神抖擞,伸出手指,点在地图上大明疆域的腹地,声音洪亮:“如今我大明富有天下,百姓富裕,富得流油,这些蛮夷小国必定想挤破脑袋加入大明。陛下已然下旨,此事关乎邦交体面与边境安稳,我们务必重视起来。”说罢,他抬眼扫过在座几人,目光锐利,带着首辅的威严。
李纲坐在徐文左侧,一身紫色官袍,腰间佩着兵部的令牌,神色凝重。他闻言微微颔首,手指在地图上的边隘关口处一点,沉声道:“徐首辅所言极是。近来已有不少藩属国的流民试图偷渡入境,若不严防,恐生祸乱。我建议兵部下令,命边军在险要之地增派岗哨,加固营垒,务必严防藩属国人偷渡过来。”
徐文听罢,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点头道:“李阁老这个建议不错,切中要害。此事关乎兵部与边军调度,非同小可,便举手表决吧。”
话音刚落,徐文便率先举起了右手,手臂伸直,掌心朝前,动作干脆利落。李纲紧随其后,右手一抬,没有半分迟疑。范元吉坐在末位,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地图上的边防线,也缓缓举起了手。
徐文扫了一眼七人举起的手,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缓缓放下手臂,沉声道:“好,大家都同意,那便签名上报陛下决议。”
话音刚落,一名身着浅色翰林袍的年轻官员从旁侧的案前起身,手中捧着一本誊抄好的政令折子。他步履轻缓,走到方桌前,躬身将折子递到徐文面前,眼神低垂,不敢有半分僭越。这是内阁的专职记录翰林,负责将阁老们商议的政令整理成册,以备上报陛下与存档。
徐文拿起案上的狼毫笔,蘸了些许墨汁,手腕微微用力,在折子的落款处写下“徐文”二字。
徐文的字迹苍劲有力,笔锋锐利,写完后将笔放在笔洗中轻轻一涮,随后将折子转交给身旁的李纲。
李纲接过折子,拿起自己的笔,略一凝神便签下了名字。他的字迹沉稳厚重,与他的性子如出一辙。折子随后传到范元吉手中,范元吉一笔一划写得认真,字迹清秀工整。不过片刻,内阁七位阁老的名字便依次出现在折子之上,朱红的印章早已备好,盖在名字之上,鲜红无比。
几人初步票拟过后,这项政令便有了八成的几率成功。按照大明规制,内阁票拟后上报陛下,若陛下应允,便可正式下发全国推行。几人处理完这最后一件事,都松了口气,殿内的气氛也缓和了几分。
徐文端起案上的青瓷茶杯,杯沿还带着些许温度。他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茶水清冽,带着淡淡的茶香,。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却有序的脚步声,林朝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快步走进殿内,脸上带着笑意,躬身行礼道:“诸位阁老,这份诏书里面便是陛下提议的卫所制度,陛下让下官转交给内阁。”说罢,他双手将诏书高高举起,递向徐文。
徐文见是陛下的诏书,立刻起身,快步走上前,双手郑重地接过诏书。微微躬身,对林朝恩道:“林总管回去告诉陛下,明日这份诏书便会下发下去。”
“好的!”林朝恩笑着应下,再次躬身行礼,随后转身退出了殿内,脚步轻缓,没有打扰阁老们后续的商议。
徐文转手将诏书交给身旁的李纲,沉声道:“李相公,卫所制度关乎兵部权责,此事就交给你们兵部了!”
李纲双手接过诏书,指尖划过纸面,快速扫了一遍内容。确认诏书与之前朝堂商议的卫所制度条文一致,没有偏差后,他点头应道:“首辅放心,此事下官必定妥善处理。”
说罢,他转头看向一旁待命的翰林院士林海,“小林,把这份诏书复制几百份,下发到各省州县,务必确保每份诏书都清晰无误,不得延误。”
“是!”林海躬身应道,快步走上前,双手接过诏书。
复制诏书对如今的大明而言并非难事,活字印刷术早已在朝廷内部广泛使用,只需将诏书中的字体拆解排版,调整好间距,便能迅速复印出工整的诏书。
林海捧着诏书快步走到内阁后侧的印刷房,几名同为翰林的官员早已在此等候。他将诏书摊开在案上,指着上面的文字对众人道:“诸位兄台,今日需赶制卫所制度诏书数百份,下发各省,辛苦大家了。”
“林兄客气,为国效力,分内之事。”几名翰林纷纷应道,立刻行动起来。有人负责拆解字体,有人负责排版,有人负责添墨印刷,动作娴熟,配合默契。印刷房内很快响起活字碰撞的清脆声响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烛火跳跃,将几人的身影映在墙上,忽明忽暗。
日头渐渐西斜,天边染上了一层橘红色的晚霞。印刷房内的烛火早已点亮,林海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看着案上堆叠整齐的数百份诏书,终于松了口气。每份诏书都字迹清晰,暗纹分明,没有一份出现差错。他伸手擦了擦额角的薄汗,转身对几名一同忙碌的翰林道:“兄弟们,今日的活干完了!”
几名翰林闻言,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伸展着僵硬的四肢,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意。一人揉着腰道:“可算忙完了,这几百份诏书印下来,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林海笑了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辛苦大家了,今日我请客,走去勾栏听曲!”
“好!好!好!林老板大气!”几名翰林顿时欢呼起来,疲惫一扫而空。
王轮性子最为活泼,当即高声道:“我要点十个美人妓女听曲!”
“你这是把我当土豪宰啊!请一个就够了!”林海不满地摇了摇头,伸手在王轮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眼中却满是笑意。众人哄笑起来,
一行人身着青袍,说说笑笑地走出了内阁。此时的南京城早已褪去了午后的燥热,街道上行人往来不绝,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作为大明的首都,南京早已取消了宵禁,夜市繁华,勾栏瓦舍更是热闹非凡。
去勾栏听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唱曲,本是从宋朝流传下来的风流雅事,如今成了大明文人闲暇时的最爱。几人沿着石板路缓步前行,晚风拂过,带着街边小吃的香气,身心俱畅。远处的勾栏方向,隐约传来丝竹之声与清越的歌声,引得几人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