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烁摔进去的那个土坑,这会儿成了我们临时的救命稻草。老周那句“石匠会的标记”跟针似的扎在我们耳朵里,本来都快熄灭的希望,又他妈蹦跶出来一点火星子。
林镇反应最快,一把将陈烁从坑里拽出来,自己也跳了下去,蹲在那几块锈迹斑斑的零件旁边,剑尖小心翼翼地拨弄着。皮囊的光罩已经薄得像层窗户纸了,随时要破,那点微弱的光芒照在零件上,上面的锈迹果然在微微退缩,露出底下更清晰的刻痕。
“老爷子!你确定?”我扶着快站不住的老周,凑到坑边。身后,那些活锈尸又开始蠢蠢欲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远处乌鸦也在重新聚集,更别提城里方向越来越近的哨音和狗叫。时间不多了,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滚。
老周半眯着眼,使劲往前探身子,几乎把脸贴到零件上,看了好几秒,才重重地点头,声音虚弱但肯定:“没错……是‘地脉行走’的残件!这上面的‘共鸣纹’,只有石匠会的老家伙们才用!他们……他们真的在这一带活动过!”
地脉行走?共鸣纹?这都什么跟什么?听起来像是某种……交通工具?或者机关?
“这玩意儿……还能用吗?”陈烁趴在坑边,急吼吼地问,“能带咱们跑路不?”
老周苦笑摇头:“都锈成这样了,核心肯定早坏了……不过……”他挣扎着,把怀里皮囊的口子对准坑里的零件,试图让源火之种那点残存的光更多照过去。“如果……如果火种的力量能稍微激活一点‘共鸣纹’……也许……也许能发出点信号……”
他这话说得断断续续,没多少底气。但我们没得选。光罩眼看就要熄了,四周影影绰绰的活锈尸已经围到了十几步开外,绿油油的眼睛和锈迹斑斑的肢体在黑暗中晃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试试!”我咬牙道,“死马当活马医!”
老周不再废话,闭上眼,枯瘦的手按在皮囊上,把他那点几乎榨干的精神力拼命往里灌。皮囊猛地一颤,那层白金色的光罩闪烁了几下,终于噗一声彻底消散。老周身体一软,直接晕了过去,被我死死抱住。
几乎在光罩消失的同一时间,坑里那几块破零件,被源火之种最后的力量扫过,上面那些复杂的刻痕突然亮起了极其微弱的、土黄色的光芒,一闪,接着又一闪,像垂死之人最后的心跳。
然后,就没动静了。
四周的活锈尸失去了威慑,立刻发出低沉的咆哮,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朝我们涌来!最近的几只,锈蚀的爪子几乎要够到我的后背!
“操!没用啊!”陈烁绝望地大吼,短刃胡乱向前劈砍。
林镇也猛地从坑中跃起,长剑荡开一圈寒芒,逼退最先冲到的几只,但更多的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完了!这下真要被埋在这乱葬岗,变成它们的一员了!
就在这彻底绝望的关头——
脚下的大地,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活锈尸奔跑的震动,而是更深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
紧接着,以那个土坑为中心,方圆十几丈内的地面,那些散落的碎石、断裂的墓碑,甚至是我们脚下的泥土,都开始泛起同样微弱的土黄色光芒!光芒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连接,构成一个巨大而模糊的、覆盖了我们所在区域的复杂图案!
这图案亮起的瞬间,一股沉重、浑厚、带着古老石头气息的力量陡然降临!
那些冲在最前面的活锈尸,撞在这片泛着黄光的地面上,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充满弹性的墙壁,砰砰作响地被弹了回去,身上锈迹剥落得更快,发出痛苦的嘶嚎。后面的活锈尸也仿佛陷入了泥沼,动作瞬间变得迟缓、僵硬,每迈一步都极其艰难。
就连空中那些重新扑下来的乌鸦,进入这片区域后,也像是被无形的巨石压住了翅膀,飞行高度骤降,歪歪扭扭,几乎要栽下来。
我们几个站在黄光范围内,虽然也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但行动并无大碍,只是觉得脚下像是踩在了实心的花岗岩上,异常稳固。
“这……这是……”陈烁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围泛光的地面和那些行动受阻的怪物。
“是石匠会的防御符阵!被那残件共鸣激活了!”林镇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他蹲下身,手指触摸着发光的地面,“虽然是残阵,威力十不存一,但足够暂时挡住这些东西!”
绝处逢生!
我抱着昏迷的老周,心脏还在狂跳。看着周围那些在黄光中挣扎、却无法再前进半步的活锈尸和乌鸦,长长松了口气。赌对了!那破零件果然有点门道!
“这阵法能撑多久?”我赶紧问林镇。
林镇仔细观察着地面光芒的强度,脸色又凝重起来:“能量在快速消耗,看这黯淡的速度……最多一炷香!”
一炷香!还得跑!
“走哪边?这阵法范围就这么大,出去不还是死路一条?”陈烁看着阵法外围那些越聚越多、虎视眈眈的怪物,咧了咧嘴。
是啊,这阵法只是个临时乌龟壳。
我猛地想起老周之前的话——“地脉行走”?他妈的,这名字听着就像是能在地下跑的东西!那残件是这玩意的一部分,阵法也是它激发的……那这附近,会不会有……
我的目光扫过这片泛着黄光的区域,最后落在那半截埋着零件的残破石碑上。石碑后面,似乎有一个被藤蔓和荒草几乎完全掩盖的……洞口?黑黢黢的,之前根本没注意。
“那边!”我指着洞口,“那可能是个入口!”
顾不上多想,我们立刻朝着洞口移动。踏入洞口阴影的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凉的水幕,外面乱葬岗的喧嚣和怪物们的嘶吼瞬间变得模糊、遥远。
洞口后面,是一条斜向下的、人工开凿的粗糙石阶,深不见底,里面吹出带着浓郁土腥和石头味道的冷风。
石阶入口旁边的石壁上,刻着一个与零件上相似的、简单的标记——一个锤子与凿子交叉的图案。
石匠会!找对地方了!
我们毫不犹豫,扶着昏迷的老周,快步踏入石阶,向下走去。
就在我们身影消失在洞口黑暗中的下一刻,身后那片土黄色的光芒猛地闪烁了几下,如同风中残烛,噗一声彻底熄灭。
乱葬岗上,失去了阻碍的活锈尸和乌鸦们,发出愤怒的咆哮,疯狂地冲向那个小小的洞口……
但它们似乎被一层无形的界限阻挡在外,只能徒劳地抓挠着洞口附近的岩石,无法踏入石阶半步。
石阶深处,黑暗而静谧,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回荡。
向下,向下,不断向下。
这石阶,到底通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