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奔根本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的事情,和曹昂在外边儿逛到晚上才回家。
一进门就看见德叔在院子里候着他,脸色似乎不怎么友善。
贺奔有点儿心虚,因为他今儿出门的时候答应德叔了,说自己出去溜达溜达晚饭前便回。
结果这从曹操那儿领了“任务”的曹昂,指挥着马车满昌邑城的转悠,说先生自搬到昌邑之后就没怎么出过门,趁着今天的天气好,就多在外边转悠一会儿。
贺奔也确实在家里待的时间久了,想着出来一回不容易,就把对德叔的承诺全部抛之脑后了。
“子修啊,你你你你你走前边儿……”贺奔不动声色的把曹昂推到自己身前,然后低声吩咐,“一会儿德叔要是教训我,你就说,是你硬要拉着我在外边儿闲逛的……”
“先生……”曹昂一脸无奈的被贺奔推着往前走,“弟子也怕呀……”
“你是官二代,德叔不敢把你怎么着……”贺奔嘟囔着,继续把曹昂往前推。
曹昂一回头:“啊?官二代是什么?”然后已经被贺奔推到德叔跟前的他硬着头皮看向德叔,甜甜一笑,“德叔!”
德叔回应曹昂一个笑脸:“子修公子,累了吧?你们可曾用过晚饭呀?”
“啊?哦,用……用过了。”
“好。”德叔依旧是笑眯眯的,“天色已经不早了,子修公子,快些去歇息吧!”
德叔是真的喜欢曹昂这孩子,听话,懂事儿,长的也好看,许多事情都亲力亲为,从来不因为自己是曹公的儿子就如何如何。
所以和曹昂说话的时候,声音也是温柔了许多。
曹昂如蒙大赦:“对!对!我……我累了!”然后一扭头看向贺奔,“先生,我累了,我先去睡了!”
不等贺奔反应过来,曹昂快速朝着贺奔拱手作揖:“弟子告退!”
“哎哎哎……”贺奔回过神来的时候,曹昂已经一溜烟跑了。
贺奔眼看已经没了挡箭牌,只能学着曹昂的样子,让自己显得乖巧一些。
“德叔……”贺奔挤出一个笑容,“我……我也累了,我……我先去睡了!”
眼看德叔没说话,贺奔打算溜之大吉,刚走出没两步,就听到背后传来德叔的声音。
“少爷……”
贺奔原地立正,稍息,向后转。
“德叔,我……”
贺奔原本还想说自己下回不会回来这么晚了,结果突然反应过来。
我是少爷啊!
我都快二十五岁了!
我有资格在外边儿浪了!
其实啊,贺奔就是被德叔照顾了这么久,习惯了这种“听话”的感觉了。
贺奔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德叔一直贴身照顾他。他身子弱,在贺家庄生活的时候,许多事都离不开德叔。尤其是当年病的最厉害的时候,都是德叔衣不解带的陪在他身边。
与其说他和德叔之间的关系是主仆,还不如说是爷孙。
可是一想起自己已经快二十五岁了,贺奔那几乎快要泯灭的、属于现代人的“叛逆”小火苗,噗的一下又冒出了点儿火星。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了因为心虚而有些弯的腰板,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一点身为主人的威严。
“德叔,那个……今日与子修探讨学问,一时忘了时辰。我……我这便去休息了,您也早些安歇。”
说完,他不敢再看德叔的脸色,转身就要往自己房间溜。
“少爷……”
德叔的声音再度从背后传来。
贺奔的脚步再次钉在原地。
刚刚燃起的小火苗,还是没能燎原呐。
德叔走到贺奔身边,脸色似乎缓和了些:“老奴不是要责怪少爷晚归,老奴专程在这里候着少爷,是有事情要告诉少爷。”
贺奔松了一口气,不是训我就好……
“少爷,有人在正堂等您。”德叔低声说道。
正堂,就是开放、宽敞的正厅,前面没有门,只有柱子。
这么晚了,有人等我?
贺奔下意识询问:“是谁?是孟德兄?”
德叔摇了摇头:“您跟我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不多时,德叔带着贺奔走到正堂,那里有个侍女打扮的人,见到贺奔来了,便主动迎了上去。
贺奔没见过这个侍女,眯着眼睛皱着眉看向德叔,满眼都是“她是谁”的疑问。
“疾之先生。”那侍女先朝着贺奔恭恭敬敬的行礼,“奴婢奉小姐之命,来给疾之先生送一封信。”
说罢,侍女从怀中掏出一个粉扑扑的书囊(装绢帛信件的布袋子),双手捧着递到贺奔面前。
贺奔犹豫了一下,伸手将书囊接过,又看向那侍女:“你家小姐是何人?”
“我家小姐姓蔡,是曹公义妹。”
贺奔愣了一下,蔡琰?
侍女完成了送信的任务便告退了,贺奔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看信。
这种椅子现在不光贺奔家里有,曹操那边儿也不少,荀彧、荀攸他们这些常来贺奔家里做客的人,也要来了图样,回去寻工匠做了一些。
德叔则是捧着一盏灯,放在了贺奔旁边的桌子上。
书囊打开,贺奔从里头掏出绢帛来,第一眼看到上边儿的内容……
嚯!这字儿,真叫一个漂亮!
绢帛上的字迹,清丽秀雅,笔锋在柔软之中又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韧劲儿。
比孟德兄那字儿强多了。
贺奔借着德叔掌来的灯光,细细读了下去。
越看,脸色越不自然。
蔡琰在信中说,她自被家父蔡邕托付给曹公之后,便知道曹公想撮合她与贺奔之间的婚事。现如今,她已经拜曹公之父曹老太公为义父,那曹公就是她的义兄。既然曹老太公和曹公都想撮合她与贺奔之间的婚事,那她身为女子,应当从命才是。
可自她来到昌邑之后,感觉到贺奔对她那种若即若离的态度,让她颇为困惑。
她蔡琰虽是一介女流,却也读圣贤书,明事理,不愿强人所难,更不愿自己的终身大事建立在对方的勉强之上。
信中笔锋至此,愈发显得清峻。
“……琰虽不才,亦知婚姻之事,当以两情相悦为基。若先生心中另有牵挂,或对琰有所不满,但请明言。曹公与老太公处,琰自会陈明原委,绝不令先生为难。”
继续往下看。
“近日与丁夫人叙话,深感世事纷扰,非女子所能左右。夫人怜我身世飘零,言及城外有一庵观,清静少人,或可容身。琰思之,若能黄卷青灯,了此残生,倒也免却世间诸多烦恼。如此,既不令曹公与老太公为难,亦全先生自在之心……”
贺奔瞳孔地震。
黄卷青灯,了却残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