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惇连跪带爬的扑到贺奔的帐篷当中的时候,看见贺奔围着一件袍子缩在帐篷角落瑟瑟发抖,两眼呆滞,像是被那人那啥了似的。
德叔在旁边摸着他的头发安抚他,嘴里还念念有词:“没事儿了少爷,不用害怕了……”
蔡琰坐在贺奔旁边,抓着贺奔的手,也在小声安抚着。
黄忠和曹昂一起,俩人手里拿着几件衣服在不停的抖啊抖。
夏侯惇愣在门口,保持着一个掀开门帘、进也不是、出去也不是的造型。
眼前这景象,与夏侯惇预想的刺客袭击、突发恶疾等任何一种紧急状况都相去甚远。
“元让将军?”
还是蔡琰最先注意到僵在门口的夏侯惇,她虽担忧夫君,但礼数未失,微微颔首示意。
这一声也让帐内其他人注意到了夏侯惇的到来。
黄忠和曹昂停下了抖衣服的动作,德叔安抚的话语也顿了顿。
缩在角落的贺奔,抬起那惊魂未定、略显苍白的脸,看到夏侯惇,尤其是对方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顿时觉得更加尴尬了。
“呃……元让……咳咳……” 贺奔清了清嗓子,裹紧身上袍子,试图找回一点形象,“你……你怎么来了?”
夏侯惇这才回过神来,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末将……末将奉主公之命,来告知先生,许都天使将至,有……有陛下封赏。另外,主公亦有密信……”
他说着,下意识地举了举手中握着的装着曹操密信的书囊,目光却忍不住在贺奔和地上那几件被翻来覆去检查的衣服之间逡巡,“这个……先生啊,方才那声叫喊是?”
德叔了解自家少爷,连忙打圆场:“夏侯将军莫惊,莫惊。是……是一只小虫子,方才不小心钻到少爷衣服里了,少爷他……嗯,自幼便有些畏怯此类多足之物,一时受惊,现已无碍了,无碍了……”
夏侯惇嘴角抽搐了几下,凭借强大的意志力绷住了脸没笑出声。
“原……原来如此啊……”夏侯惇干笑了几声,“先生无事就好。那个,这主公给先生的信……”
夏侯惇抖了抖手中的书囊,德叔上前接过。
夏侯惇继续说道:“那……那先生先更衣定神,稍后回到昌邑城中,许都天使将至,还需先生准备接旨事宜。末将……末将先去外边等候……”
说完,夏侯惇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出了帐篷,独留帐内几人面面相觑。
贺奔看着夏侯惇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然后看向黄忠。
此刻黄忠也从衣服中抖出了那只让贺奔几乎吓的魂飞魄散的罪魁祸首,一脚踩上去,还狠狠的揉了几下。然后,黄忠抬起头来,正好和贺奔一个对视。
“先生,虫子找到了,已经踩死了!”黄忠说道。
贺奔指着帐篷门的方向:“元让要是敢笑,你就把他给我打飞了!”
片刻后,门外传来夏侯惇的声音。
“先生,末将……没笑。”
……
贺奔穿戴整齐,从书囊中拆出曹操写给他的信。
“呵呵……孟德兄这是给我要了一个官儿啊……”贺奔笑了笑,“光禄大夫,嘶……这个光禄大夫是做什么的?”
贺奔不太了解这些朝廷的官制,蔡琰可不一样,她对这些还是比较清楚的。
“光禄大夫,秩比二千石。说起来,这倒是个颇为清贵的官职呢。”
见贺奔似乎还有些不理解,蔡琰继续解释道:“此职并无固定职掌,也不主理具体政务,多以议论、顾问为事,参预朝议,奉诏出使。位高而职闲,颇合夫君如今……嗯,养望待时的境况。”
贺奔一听就乐了:“哦?真的?就是那种光拿俸禄不干活,还能在朝堂上随便发言的闲差?嘿,孟德兄倒是真的懂我,知道我就喜欢这种摸鱼……咳咳,这种清贵之位。”
他故意把“摸鱼”两个字含糊过去,但蔡琰还是听懂了,没好气地轻轻白了他一眼。
和贺奔在一起时间不久,蔡琰对贺奔“创造”出来的一些新鲜的词汇,也大致了解是什么意思了。
贺奔捏着下巴:“孟德兄有心了啊……那我以后也是大官了?”
“一个闲职而已,夫君如此高兴。”蔡琰无奈的说道,“以夫君之才,三公之位也是唾手可得。”
贺奔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昭姬啊,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闲职,俸禄照拿,名声好听,还不用担具体责任,想说话了就去朝堂上侃侃大山,不想说话了就告病在家陪夫人郊游。这才是神仙日子!”
在夏侯惇的再三催促下,贺奔还是返回昌邑城,在夏侯惇的兖州刺史府跪迎许都来的传旨内侍。
送走内侍之后,贺奔按照曹操信中的吩咐,让人从库房中取出传国玉玺。
“元让,你亲自去一趟许都,把这玩意儿送到孟德兄那里。”贺奔指着放着玉玺的盒子,很随意的说道。
夏侯惇并不知道孙策之前献上玉玺的事儿,也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而且看贺奔这一脸随意的表情,他还以为盒子中是什么其他东西呢。
于是他也满不在乎的打开盒子,双手将玉玺从盒子里取出。
一边取,夏侯惇还一边说道:“这是先生给主公准备的礼物,恭贺主公出任司空么?嘶……这是什么?末将看看啊……”
然后夏侯惇就愣住了,看着被自己捧在手中的玉玺。
“传……传……传……”夏侯惇神情呆滞的说道。
“对,传国玉玺,就是皇帝用的印章嘛。你拿好了,别磕了碰了,那角上补的金子,就是当年王莽追着孝元太后索要玉玺时,太后一怒之下摔在地上磕坏的。”
贺奔浑不在意的补充道,仿佛在说一件寻常物事。
夏侯惇捧着玉玺的双手开始剧烈颤抖,额头瞬间沁出细密的汗珠,眼睛瞪得溜圆。
果然,两个眼睛瞪的就是比一个眼睛瞪的更圆。
此刻夏侯惇声音都变了调:“先……先生!这……这真是传国玉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那个?!”
“不然呢?”贺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普天之下,还有第二枚传国玉玺么?赶紧收好,路上小心些,别耽误了孟德兄的正事。”
夏侯惇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将玉玺放回盒中,盖上盒盖。
“先生……您……您就让末将这么抱着它……去许都?”夏侯惇的声音带着哭腔,“这要是路上有个闪失,末将……末将万死难赎其罪啊!”
贺奔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得失笑:“一块比较好看的石头而言,瞧你那样!元让,你还想怎样?难不成要给它专门造个车驾,敲锣打鼓送去许都?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夏侯元让在给曹司空送玉玺?”
夏侯惇被他说得一噎,抱着盒子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贺奔摇了摇头,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地宽慰道:“放轻松些,元让。你就当是……嗯,送一块比较贵重的印石。多带些精锐护卫,路上谨慎些,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孟德兄手上就行了。再说了,这玩意儿在咱们手里放了这么久,不也没出什么事么?”
夏侯惇看着贺奔那浑不在意的样子,再低头看怀里的国之重器:“先生……您可真是……心比天宽啊!”
他抱着盒子,一步一顿地往外走,背影僵硬,就好像不是去执行任务,而是去赴死一般。
贺奔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对身边的蔡琰嘀咕道:“至于么?不就是块石头……”
蔡琰看着自己这位时常语出惊人、视礼法规制如无物的夫君,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有时候,真不知道是该说夫君胆子大,还是说夫君胆子小。”
贺奔咧嘴一笑:“我当然是胆子小了,我晚上怕黑呢。”
“所以呢?”
“所以……”贺奔看向蔡琰,“夫人晚上可得把我抱紧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