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一个信使。
一个能将此地的恐惧,原封不动带回天玄界的活口。
一个用余生来忏悔,用绝望来警告所有觊觎者的……标本。
那股凝固万物的力量无声消散。
李玄和最后那名弟子骤然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噗通!”
两人膝盖一软,不是跪下,而是彻底瘫倒,随即又挣扎着手脚并用,将额头死死磕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啊!”
李玄的声音嘶哑破败,带着崩溃的哭腔,再无半分天玄宗真传弟子的气度。
“我等有眼无珠,冲撞了神明!求前辈看在我等修行不易的份上,饶我们一条狗命!”
另一名弟子更是涕泪齐下,语无伦次地疯狂磕头。
“我们再也不敢了!永生永世不踏蓝星半步!求您!求您放我们走!”
凄厉的哀求在狼藉的客厅中回荡。
陆景辞面无表情。
他淡漠开口,声音不高,却让那哭嚎戛然而止。
“我的规矩。”
“不能打扰我和柒柒的平静生活。”
这几句话里没有杀意,却比任何死亡威胁都更令人绝望。
李玄两人身体一僵,所有的求饶都堵在了喉咙里。
完了。
就在这时,沙发上传来细微的布料摩擦声。
温柒柒揉着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她被吵醒了。
她迷糊地看着地上抖成一团的两个男人,又看了看旁边那两个嘴角挂着涎水、眼神空洞的痴傻同伴。
她的小脸上写满了困惑,伸手拉了拉陆景辞的衣角。
“老公,他们好可怜。”
她的声音软糯,带着刚睡醒的鼻音,在这死寂中格外突兀。
李玄和那名弟子猛然抬头,眼中爆发出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光芒。
这个少女!
被他视若珍宝的少女!
她的话,一定有用!
陆景辞垂眸,看向温柒柒。
他周身那足以冻结神魂的彻骨寒意,在她望来的一刻,瞬间化为乌有。
他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她柔软的发顶,动作充满了安抚的耐心。
“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
他的声音很轻,像在教一个孩子世间最简单的道理。
温柒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主动往他怀里蹭了蹭,不再多问。
她信她老公。
李玄两人眼中刚刚燃起的狂喜,被这句温和的低语彻底浇灭,化为一片死灰。
陆景辞重新站直,面向他们。
那份独属于温柒柒的温情被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俯瞰蝼蚁的神性漠然。
他一言不发。
只是随意地抬起手,对着跪伏在地的两人,隔空虚点两指。
动作轻飘飘的,未曾掀起一丝涟漪。
李玄和那名弟子甚至没感觉到任何力量的冲击。
下一秒,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空虚感,从他们丹田的位置轰然引爆。
“啊……”
李玄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悲鸣。
他能清晰地“内视”到,自己体内那颗耗费数百年苦修,承载了他所有荣耀与未来的金丹,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道裂痕。
裂痕迅速蔓延,如同蛛网般瞬间爬满金丹的每一个角落。
“砰!”
一声只有他自己神魂能听见的碎裂声,轰然炸响。
金丹,碎了。
奔腾如江海的灵力失去了约束,化作决堤的洪水,疯狂地从他四肢百骸、周身大穴中宣泄而出,尽数回归天地。
他的经脉在萎缩。
他的道基在崩塌。
他的境界在断崖式跌落。
金丹后期…金丹中期…金丹初期…
筑基…炼气…
最终,一切归于虚无。
他体内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灵力。
他成了一个凡人。
一个彻头彻尾,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不……不——!”
李玄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这种从云端跌入尘泥,亲眼看着自己的一切被剥夺的痛苦,比直接杀了他残忍万倍。
另一名弟子的下场如出一辙。
他瘫在地上,面如死灰,身体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声,眼中的光彩彻底熄灭。
修行之路,断了。
他们的一切,都没了。
陆景辞甚至懒得再多看一眼。
他走上前,一手一个,拎起两具失去所有力量的躯体,如同拎着两袋无用的垃圾。
他走到别墅门口,手臂随意一甩。
“嗖——”
李玄和那名弟子被一股巨力抛飞出去,划过一道高高的抛物线,越过院墙,重重砸在外面的柏油马路上。
骨头断裂的脆响传来。
对于已是凡人之躯的他们,这个高度足以摔个半死。
陆景辞面无表情,又将厅内那三个或疯或傻的入侵者一一拎起,用同样的方式丢了出去。
他关上门,抬起手,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虚空一握。
一层肉眼不可见的金色光晕在别墅周围一闪而逝,构建起比之前强大千百倍的守护结界。
从此,别说修士,便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入。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走回客厅。
庭院恢复了夜的宁静。
客厅里,温柒柒不知何时已经歪在沙发上又睡着了,小嘴微微张着,呼吸平稳而香甜。
陆景辞走到她身边,动作轻柔地将她抱起,让她以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在自己怀里。
他拿起沙发旁的一条薄毯,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
然后,他便坐在沙发边沿,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睡颜。
客厅的灯光柔和。
地上的狼藉,门外的惨嚎,刚才的一切血腥与冷酷,都成了与这个温馨角落无关的模糊背景。
一切,都未曾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