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中试样品的数据,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在“灏阳新材料”内部激起了巨大的波澜,但也迅速沉淀为清晰的行军图。
团队没有时间沉浸在初战告捷的喜悦或对存在问题的沮丧中,立刻按照祁阳确定的方针,兵分两路,全力推进。
陈明远负责的工程团队,开始与日本S公司密切沟通,制定详细的烧结炉停炉检修方案,同时协调国内顶尖的工业炉维修团队待命,只等联动调试告一段落,便立刻进场作业。
车间里依旧机器轰鸣,联动调试持续进行,不断产出一批批带着标识的样品,为韩教授团队的研究积累着宝贵的数据。
韩教授和王工带领的研发团队,则进入了废寝忘食的科研攻坚状态。
他们将中心区域和边缘区域的样品进行各种精细的表征分析,试图从微观结构上找出性能差异的根源。
同时,利用获取的炉内温度场数据,反复进行计算机模拟和小型实验,尝试不同的装料载体和烧结程序,寻找能够“熨平”炉内温度差异的工艺方法。
实验室的灯光,常常亮到深夜。
祁阳作为掌舵者,不再需要事必躬亲,但他依然保持着高度的关注。
他每天都会听取陈明远和韩教授的进展汇报,审阅关键数据,并在资源调配和重大决策上拍板。
他的存在,如同定海神针,让团队在面对技术难题时,心无旁骛。
与此同时,暑假的校园给了他一个相对不受干扰的工作环境。
空荡的宿舍成了他临时的办公室和书房。
他在这里处理邮件,召开电话会议,阅读沈弘毅发来的行业分析和潜在项目资料。
沈弘毅的工作也卓有成效。
他不仅初步完成了“灏阳”A轮融资的商业计划书框架,还筛选出几个与“启阳资本”投资策略相匹配的早期项目,准备在适当的时候提请祁阳关注。
关于“锐进资本”的动向,他也在持续监控。
“祁总,‘锐进资本’投资的胡教授团队,最近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一次电话会议中,沈弘毅汇报道,“他们急于求成,在工艺尚未完全稳定的情况下,强行放大生产规模,导致最近几批中试产品性能数据波动巨大,甚至出现了批次间不一致的情况。他们之前散布我们谣言的声音,最近也小了很多。”
祁阳对此并不意外。
商业竞争,尤其是硬科技领域,本质上是一场关于技术、管理、耐心和战略定力的综合比拼。
投机取巧或许能赢在一时,但很难笑到最后。
“继续关注。我们的重点还是做好自己的事。”祁阳回应道。
除了公司事务,祁阳也利用暑假这段相对完整的时间,进行系统性的学习和阅读。
他啃完了好几本之前没时间细读的公司金融、风险投资和供应链管理方面的经典着作,并结合“灏阳”的实际案例进行思考,感觉受益匪浅。
偶尔,他也会在傍晚时分,独自在空旷的校园里散步。
夕阳下的财大,别有一番静谧的美感。他会遇到少数留校的学生,或在操场跑步,或在湖边读书。
这种宁静,与他大脑中高速运转的商业图景形成了奇特的对照。
期间,他也和苏婉晴通过几次电话。苏婉晴已经抵达海外,开始了她的交换生生活。
她在电话里分享了异国校园的新鲜见闻和一些学术上的启发,语气中带着开阔和自信。
她也关心地询问了“灏阳”的进展。
祁阳没有透露具体的技术细节,只简单说了句“还在按计划推进,遇到些挑战,但问题不大”。
两人保持着一种淡然又互相认可的友谊。
宿舍群里也不时热闹一下。
赵刚在老家晒着各种美食和东北的蓝天白云;李哲在夏令营分享着听大牛讲座的心得;孙伟则偶尔发一张游戏战绩截图,炫耀他的“丰功伟绩”。
祁阳通常会潜水看着,偶尔冒泡回一句,感受着来自远方的、简单的快乐。
这天,祁阳正在宿舍里研究一份关于新型储能技术路线的分析报告,手机响起,是父亲祁建国打来的。
“阳阳,还在学校呢?吃饭咋样?别老凑合。”父亲的声音带着关切。
“爸,我挺好,吃得也不错。”祁阳心里一暖,“店里怎么样?”
“店里都好,放心吧!新招牌也装上了,挺气派!”祁建国语气轻松,随即压低了点声音,“对了,跟你说个事。就上次那个刘经理,后来不是把咱家招牌也包了嘛,装得确实不错。”
“他前几天还特意来了一趟,送了条好烟,说是赔罪,让我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我看他态度挺诚恳,就收下了……没事吧?”
祁阳笑了笑:“没事,爸,他那是怕我们再找他麻烦。收了就收了吧,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就行。”
“哎,好,好。”祁建国松了口气,又絮叨了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话,才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祁阳摇了摇头。
底层的小人物有他们的生存智慧,有时候,一点小小的威慑,远比持续的强硬更有效。
处理完这些琐事,他的目光重新回到那份技术分析报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