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辰的手指从系统确认键上抬起，屏幕中的“E.S.”徽标被迅速关闭。他没有再看那行数字-001，也没有提地下账户或袭击者的事。他的目光落在陈磊手中的模型草图上。
“这个AI风控服务商的架构，能不能让每一笔资金流动都‘看起来’不是借贷？”他的声音很平，没有情绪起伏。
陈磊抬头，眼镜片反着光。他刚坐下，后背还悬在沙发边缘。听到问题，他立刻把打印稿摊开在茶几上，用手指划出三个区块。
“可以。”他说，“我们把平台拆成两部分。前端是用户申请入口，后台挂一个独立注册的技术公司。所有借款流程都标记为‘风险建模测试’，用户提交资料等于参与数据训练。”
杨辰没说话，示意他继续。
“然后我们向这家技术公司支付‘咨询服务费’。”陈磊指着中间一栏，“费用按通过率结算，不碰本金，不形成资金池。监管查的是借贷行为，只要资金流显示为服务交易，就不踩红线。”
杨辰盯着那张纸看了五秒。他拿起平板，调出系统界面，在心里默念：【验证该方案合规性】。
系统无声运转。几秒后，提示浮现：【当前结构存在37%审查驳回概率，主因：服务费定价无行业参照】。
他放下平板，说：“改定价逻辑。把费用和用户信用评分挂钩，做成阶梯式报价表。”
陈磊马上动手。他在Excel里插入新列，输入公式，生成一张动态费率图。每档分数对应不同服务价格，最低88元，最高988元。
“这样就有商业合理性了。”他说，“就像律师按案件复杂程度收费。”
杨辰点头。“把这套模型做成正式协议格式。”
陈磊打开笔记本，新建文档。标题写的是《智能风控技术服务合作协议》。他一条条录入条款，将“借款审核”改为“数据评估服务”，把“放款通道”定义为“第三方资金对接接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办公室外走廊传来脚步声，但没人进来。
二十分钟后，陈磊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突然，他停下动作，盯着屏幕右下角的一则司法解释附件。
“有了！”他拍桌，“根据去年高院发布的第24号指导案例，技术咨询费不属于金融业务范畴！我们可以直接引用这条！”
他迅速在合同末尾添加援引条款，并加粗标注。接着又新建一份补充协议，设定由技术公司向平台开具增值税专用发票，完成闭环。
杨辰接过平板翻看。整个架构清晰，术语规范，关键点全部绕开监管明令禁止的内容。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
助理站在门口，语气紧张：“三十七家律所的代表已经在会议室等了四十分钟，说再不给答复就要发起集体诉讼。”
杨辰看了眼时间。距离监管新规生效还有不到四小时。
“告诉他们，十分钟后开会。”他说。
助理离开后，陈磊低声问：“真要用这个版本？法务还没过审。”
“来不及了。”杨辰看着合同终稿，“我们现在拼的不是完美，是速度。”
他说完，闭上眼，再次接入系统：【是否触发自动响应机制？】
等待三秒，系统弹出新提示：【检测到政策解释空间，符合免费权限解锁条件】。
一道金色边框浮现在界面中央。
【政府关系网络】权限开启。
可调用隐藏节点，预判监管部门下一步动作。
杨辰睁开眼，对陈磊说：“发邮件给所有合作方，附上新协议。主题写‘关于服务模式升级的通知’。”
陈磊照做。点击发送前，他深吸一口气。
邮件发出瞬间，系统轻微震动。【政府关系网络】开始同步数据。
杨辰立即拨通秦峰。
视频接通，秦峰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还在防辐射服里，六块显示器闪着代码。
“查证监会现在用的审查系统版本。”杨辰说。
“等十秒。”秦峰敲击键盘。
房间安静下来。陈磊靠在沙发上，手心出汗。
十分钟后，秦峰冷笑一声：“他们的内网审查模块，运行在windows xp上。”
杨辰眉头一动。
“补丁停留在2010年Sp3，远程端口开放，身份验证是明文传输。”秦峰继续说，“我已经用轻量监听程序接入测试区，能读取明天要抽查的机构名单。”
“拿到名单。”杨辰说。
“正在导出。”秦峰操作几下，转头看向镜头，“他们第一批重点盯的是‘高频资金流转’和‘关联企业服务费异常’两类。”
陈磊猛地坐直：“我们的阶梯定价会不会被归为异常？”
“不会。”杨辰说，“我们每档价格都有算法支撑，评分越高，服务越贵，逻辑成立。”
他转向屏幕：“秦峰，把监听模块留在线上，有任何变动立刻通知。”
“明白。”秦峰敲下回车，确认程序稳定运行。
杨辰站起身，走到窗边。城市灯火通明，远处写字楼亮着广告牌。
他低头看左手腕上的钢表。表冠朝上，指向十二点整。
刚才那场袭击已经结束，但战斗没有停止。对手换了战场，从街头转入文件、条款、系统后台。
而他们也变了打法。
不再逃，不再躲。
而是穿起合规的外衣，走进规则内部。
“让他们查。”他说，“我们不仅合规，还要比他们更懂规则。”
陈磊拿起打印好的合同，一共七页。他检查最后一行签名栏，确认空白处足够。
“要不要加个免责声明？”他问。
“不用。”杨辰说，“我们要的不是遮掩，是光明正大。”
他走回主控台，打开内部通讯：“通知各部门，即刻切换新服务协议。所有旧流程停用，切换时间定在凌晨两点。”
“是。”回应很快传来。
办公室恢复安静。只有服务器风扇低鸣。
秦峰那边传来键盘敲击声。他正在整理监听获取的数据包。
“发现一件事。”他说，“证监会下周要召开闭门会议，讨论如何应对新型技术服务费变相融资。”
杨辰眼神一凝。
“谁提的议程？”
“副局长王志安。”秦峰调出会议纪要草案，“他是李瑶父亲的老同学。”
陈磊握紧了合同。
杨辰却笑了。不是愤怒，也不是焦虑，是一种冷静的锋利。
“记下来。”他说，“这个人，以后有用。”
他重新打开系统界面，手指悬在【政府关系网络】上方。
还没有动用这个权限。但现在他知道怎么用了。
不是用来逃避审查。
是用来设计审查的方向。
他转身对陈磊说：“准备第二版协议。”
“还要改？”
“这次我们主动加一条限制条款。”杨辰说，“声明自愿接受季度抽查，并承诺数据留存三年以上。”
陈磊愣住。“这是自缚手脚。”
“但能赢得信任。”杨辰说，“他们会放松警惕，以为我们认怂。”
秦峰在屏幕里哼了一声：“典型的以退为进。”
“对。”杨辰说，“等他们觉得安全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把路铺好了。”
陈磊慢慢点头。他重新打开文档，新建第八页，标题写的是《自律承诺书》。
杨辰坐回椅子，左手无意识摩挲钢表表冠。屏幕上，“技术咨询协议”终版文件静静躺着。
系统权限静待调用。
战局已变。
防守结束。
反击开始。
陈磊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手中仍握着修改完成的合同打印稿。
秦峰在远程终端前敲下最后一行指令，确认监听模块稳定运行后，摘下手套，低声汇报：“审查系统已渗透，随时可获取动态。”
主控室灯光依旧明亮。
杨辰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忽然开口：“明天早上八点，我要看到第一批签约客户的反馈数据。”
话音落下，他右手抬起，准备按下系统面板中的某个隐藏功能键。
指尖即将触碰到确认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