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辞而不别
山阳县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才过正月，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就已含苞待放。秦墨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远处热火朝天的旅游度假区工地，心中却酝酿着一个重大决定。
三年。从临危受命到工业扭亏，从港岛招商到巡视风波，他在这个贫困县倾注了全部心血。如今，山阳已成为全省县域经济发展的标杆，旅游收入翻了两番，工业企业全部盈利，农民人均收入增长60%。
是时候离开了。
这个念头并非一时冲动。春节回乡探望父母时，父亲那句“官当再大，不如实业报国”的老话，再次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前世未竟的经商梦想，今生压抑的财富追求，在事业巅峰时刻变得格外强烈。
更让他坚定的是林芷若的支持。那晚夫妻长谈，妻子轻声说：“我知道，你心里始终放不下那个‘首富梦’。现在山阳走上了正轨，你想飞，我陪你。”
正月十六，秦墨将一份措辞恳切的辞职报告放在李书记办公桌上。
“李书记，感谢组织多年培养。现因个人原因，申请辞去公职，望批准。”
李国强震惊地看着他：“小秦，你开什么玩笑？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省委都准备重用你了！”
“我是认真的。”秦墨平静地说，“我想换个活法，下海经商。”
“胡闹！”李书记拍案而起，“你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吗？知道省委对你寄予多大期望吗？”
无论怎么劝说，秦墨去意已决。消息传出，全县哗然。
“秦县长要辞职？不可能！”
“听说要去深圳办公司，挣大钱！”
更有人阴谋论：“是不是又被人整了？”
群众反应更让秦墨动容。龙山乡百姓派代表送来联名信，古寨老人集体到县委请愿，甚至港商陈总都从香港打来电话：“秦县长，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解决，千万别辞职！”
面对如潮挽留，秦墨内心挣扎，但仍未改变决定。他相信，凭超前二十年的眼光，下海经商一定能实现财富自由，更能以另一种方式报效国家。
然而，他低估了组织的决心。
辞职报告递交第三天，市委组织部长亲自来到山阳。谈话室里的气氛，比巡视时还要凝重。
“秦墨同志，省委主要领导对你的辞职报告做了批示。”部长推过一份文件复印件，“自己看吧。”
批示只有一行字，却重如千钧：“人才难得，不准辞。省里有更大平台。”
秦墨怔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去留竟然惊动了省委主要领导。
“省长原话：‘告诉秦墨，党和人民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他想经商致富，可以理解，但要在体制内富民强国。’”部长语重心长，“省里正在组建‘区域协调发展办公室’，需要熟悉基层的年轻干部。组织决定，调你任市发改委副主任，兼区域办主任。”
这个安排，出乎所有人意料。不是提拔，而是平调，但区域办主任这个新设职位，实权不小，更是省管干部。
“我...”秦墨还想坚持。
“这是组织决定！”部长语气转厉，“秦墨同志，别忘了你入党时的誓言。个人梦想重要，但党和国家的事业更重要！”
谈话结束后，秦墨独自在办公室坐到深夜。桌上放着两份文件：一边是辞职报告，一边是调令。窗外，山城的灯火温暖而宁静。
手机响起，是省委党校同学发来的短信：“老秦，听说你要高升了？区域办主任可是省里重点岗位，专门协调跨市项目，实权很大啊！”
又一条短信进来，是林芷若的：“爸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家都支持你。但爸也希望你想想，是不是在官场上更能实现‘实业报国’？”
这一夜，秦墨失眠了。他想起山阳三年，从被人质疑到深受拥戴，从举步维艰到硕果累累。这片土地和人民，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凌晨时分，他披衣出门，漫步在新建的文化广场上。晨练的老人认出他，热情地打招呼：“秦县长，听说你要调走了？舍不得啊！”
卖早点的下岗职工老李硬塞给他一袋包子：“秦县长，没有你，我这小吃摊开不起来。以后常回来啊！”
望着群众真诚的笑脸，秦墨眼眶湿润了。个人梦想固然重要，但被需要、被信任的感觉，是金钱买不到的。
天亮时分，他做出决定。回到家，对等待了一夜的林芷若说：“我想好了。留下来，换个岗位继续干。”
林芷若微笑：“我知道你会这么选。其实，你骨子里就是个为民请命的人。”
调令下达那天，山阳县出现了感人一幕：百姓自发组织送行队伍，从县委大院一直排到高速路口。有人举着“秦县长辛苦了”的牌子，有人提着土特产往他车里塞，更多人是红着眼眶握手告别。
最让秦墨动容的是龙山乡的乡亲们。他们用山歌编了送别词，老寨主杨大爷握着他的手老泪纵横：“秦县长，山阳永远是你的家！”
车驶出山阳地界时，秦墨回头望去。那片曾经贫瘠的土地，如今生机勃勃。而他的人生，也将开启新的篇章。
市发改委的办公室比县里宽敞许多。看着窗外的城市风景，秦墨心中感慨：阴差阳错间，他离“首富梦”越来越远，却离“报国梦”越来越近。
下班回家，林芷若已做好饭菜。新家在市委大院，简单却温馨。
“新工作怎么样？”妻子问。
“挑战很大。”秦墨说，“区域协调涉及多个市，都是难啃的硬骨头。”
林芷若给他盛汤：“但你能做更多事，不是吗？”
秦墨点头。是啊，从县到市，平台更大，责任更重。那些曾经在县级层面无法解决的难题，现在有了破局的可能。
深夜，他在日记上写下：“人生没有白走的路。三年的基层淬炼，让我明白：真正的财富，不是金钱积累，而是价值实现。既然命运再次选择了我，我就扛起这份责任。”
窗外，月光洒在新岗位上。秦墨知道，从山村到城市，从副县长到市领导，变的是岗位，不变的是初心。
而他也将在这个更广阔的舞台上，继续书写属于自己的报国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