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刚放学到家,音美就被一花女士打发去善宇家看看,据说善宇脚受伤了。
娃娃鱼这会儿还在善宇家呢,是他跟爸爸柳主任先带着善宇去的医院,然后又把他送回家,现在还帮忙替善英阿姨在这照看一会儿,她去菜市场买菜了准备炖点牛骨汤给善宇补补。
就见善宇脸色苍白的靠坐在褥子上,额头上冒着冷汗,裤腿卷起来一点,露出肿得老高的脚踝,看起来疼得不轻。
“这是怎么搞的啊?”她刚到家就被妈妈支来看看,都没人跟她说说前因后果。
音美轻轻检查了一下他肿胀的脚踝,指尖能明显感觉到皮下的肿胀,好在骨头没有错位或者开裂之类的,应该只是韧带拉伤了。
“下午在教室学电视里的那个广告动作,结果没站稳从椅子背上摔下来了……” 娃娃鱼言简意赅的总结道,总之就是男孩子们熟悉的作死套路。
善宇略带心虚的摸摸鼻尖,不自在的补充找补:“医生说冰敷能缓解疼痛的,我们刚刚已经接水在冰箱里冻上了。”
音美从带过来的木箱里往外掏东西,“冰敷只能缓解疼痛,我先给你针灸一下,还有一瓶药油一会给你推一下,活血化瘀好得快一点。” 她的动作熟练,语气笃定,善宇和娃娃鱼都没觉得惊讶——双门洞的人早就习惯了音美的医术,不管是感冒发烧还是跌打损伤,找她准没错。
只不过等他真的被按着推药油时,还是发出了杀猪一样的叫声——按是被娃娃鱼按着的,音美指使的,刚开始还不明白为啥要按住他,现在懂了,太tm的疼了。
善英阿姨拐进胡同就听见儿子的惨叫,还以为善宇是摔倒了呢,吓得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家跑,一进门看到是音美在给善宇揉药油,顿时放松了下来:“音美来了就好,我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好了,接下来几天别走动,我给写个方子,一会儿去抓药煮开后放到盆里给他泡脚,3、4天就能好得差不多。” 音美一边收东西一边叮嘱善英阿姨,还有一些注意事项、饮食禁忌之类的,善英阿姨都拿纸笔认真地记下来了。
娃娃鱼看着躺在褥子上动都没动,表情呆滞、像一条失水的咸鱼一样失去灵魂的兄弟,没忍住一阵闷笑。
养伤的日子善宇过得还挺惬意的,不用早起,每天躺在房间或者客厅的沙发上,功课有兄弟们会把笔记和老师留的作业给他带回来,他自己在家自学,有不懂的地方先记下来回头去学校再问老师。
因为哥哥“生病”了,我们的团宠小珍珠这几天化身为超级小甜心,每天都会把大家给她买的各种零食分给可怜的哥哥,不吃都不行的那种。
妈妈这些天也变的格外大方,自从2年前爸爸去世后,虽然他们拿到了大笔的赔偿金,但是俗话说财不露白,胡同里知道真相并且跟着他们孤儿寡母跑前跑后的邻居们,嘴都非常严,没有一个人对外提起这件事儿,别人问起来他们就说成记者走了他们母子可怜啊。
所以善英听从豹子女士的建议把赔偿金买了理财后,虽然留下了足够他们生活的还不错的钱,但还是小心的做出一副节俭的样子,家里这两年就没买过什么大件儿的东西。
电器之类的都是以前爸爸在时购置的,还有一些小家电是音美送来的,还说是她跟金社长的家电代理店淘汰下来的旧货。
善英自己两年来没买过什么新衣服,只是把全家贴身的衣物、袜子、秋衣秋裤、毛衣毛裤之类的换成暖和结实的,外穿的只给孩子们买了更合身的新衣,还不是啥好牌子,就国产平价衣服。
见她这样胡同里的邻居们都理解,这世道没那么安全,善英家里没有成年男性这样做是对的,邻居关系再好总有照看不到的时候,所以大家还经常帮忙遮掩。
比如善英买菜从来都是挑便宜的买,豹子女士则经常借口买多了牛肉、排骨、鱼之类的送给他们,回头借着送小菜善英再把买肉钱给豹子女士送过去。
这几天因着善宇病了,善英也一改抠搜的样子,不仅每天都有骨头汤,甚至买了昂贵的香蕉回来,结果就在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分着香蕉吃时,让人不开心的麻烦找上门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善英阿姨开门一看,是善宇的奶奶。
她就跟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穿着考究、带脖子、手腕上都戴着名贵的珠宝,站在她家的客厅一脸嫌弃+挑剔的四处看,好像来她家是多难受的事情一样,可实际上也没人请她来。
老太太环顾四周看够了,果然儿子一不在,这个女人的日子就过不起来了,语气一如既往的阴阳怪气:“我听说善宇受伤了,特意过来看看……你看看你这日子过的。”她目光扫过磨破的地板,凑不齐整套的茶具,脸上全是轻蔑和不满。
“不过也是,你爸当年那么年轻就走了,说不定就是被你克死的,善宇爸爸不听我们的话非要娶你,跟家里闹翻都要娶你,结果自己被你克的早早的也去了。现在你还想影响善宇和珍珠吗?真是个扫把星,你要是有自知之明,就让善宇和珍珠跟我们回去过,你……”
善英阿姨的脸色瞬间白了,嘴唇动了动却没反驳。婆婆的这些话不是第一次说了,以前老公还在时还会拦着亲妈让她不要太过分了,现在老公不在了她一个做儿媳妇的只能默默忍受。
不过在婆婆的咒骂声里,她忽然诡异的有点安心,幸好善宇爸爸“离去”前他们见了一面,拿到了该有的赔偿金和抚恤金。
所以就算依旧跟婆家关系不好,但起码他们母子三人手里有钱,不用靠着谁也能好好的生活,婆婆骂就骂吧,反正她住得远管不着……
不过她要是能再也不登门就好了,每年至少来这么一两回,也挺让人心情不好的……
在自己房间里的善宇,一开始没听到客厅的声音,还以为奶奶是在跟妈妈问自己受伤的事情,结果外边忽然就响起了奶奶刺耳的咒骂,他急的赶紧从地板上翻起身,拄着拐从房间走了出来。
果然妈妈低着头坐在地板上,对面是奶奶居高临下的还在咒骂,妈妈眼圈都红了却一句话都没反驳,只是把怀里的珍珠搂得更紧,用手掌捂住她的耳朵,不让她听见奶奶尖酸刻薄的话。
善宇挺直了腰板,拄着拐一点点的挪到妈妈和珍珠身边,把她们护在身后,这才抬头看向对面那穿戴精致端庄优雅,他应该叫奶奶的人。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奶奶,您要是来探望我,我很感谢您。但请您不要跟我妈妈说这种话,我爸爸去世是意外,跟我妈妈没关系。您要是再这么说,我就只能请您离开了。”
善宇奶奶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平时恭敬有礼的孙子会这么跟她说话。
她气得指着善宇,手都在发抖:“你、你这孩子!真是被你妈教坏了!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妈妈没教我什么,是我自己知道,不能让别人欺负我妈妈。” 善宇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奶奶,没有丝毫闪躲,“我爸爸要是还在,肯定也不希望您这么说我妈妈。您要是想吵架,就请回吧,我还要休息。”
善宇奶奶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沙发上的名牌皮包就往外走,出门时还不忘摔了一下门。善英阿姨看着儿子的背影,眼泪这会儿却哗哗的流下来,伸手抱住他:“善宇,谢谢你……”
“偶妈~我是偶妈的儿子,本来就该保护您,还有我们可爱的珍珠,是不是啊~” 善宇拍了拍她的后背,又摸了摸珍珠的脑袋,安抚有点被吓到的妹妹。
珍珠也小手一张扑到善宇怀里:“哥哥最厉害了!啵啵~”
周日的早上,不用上班和上学的双门洞仿佛醒来的时间都要晚一些,胡同里难得安静,巷口的积雪被凤凰堂大叔扫得干干净净,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里,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音美坐在书桌前,翻看着复习资料,耳边传来楼下厨房里的动静。一花妈妈正在煮红豆粥,东日爸爸在看早间新闻,时不时发出 “啧啧” 的感叹声。
德善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她房间里传来,很明显又跟枕头干了一仗的头发支棱着,一边往浴室走一边碎碎念,“完了完了要迟到了,王祖贤又该骂我了。”路过音美房间看见她已经起了,又问了一次,“音美你真的不跟我们去读书室吗?大家一起去多好啊。”
音美抬起头,看着德善慌慌张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昨天不是说要早起吗?怎么又差点睡过头?我就不去了,不喜欢那种暗无天日全靠开灯的环境,而且读书室不让说话大家一起不一起的,也没什么区别吧~”
“我这不是定了闹钟嘛,就是闹钟没响……” 德善挠了挠头,脸上有点发烫。
快速洗脸刷牙完,她走到餐桌前,叉起一个煎蛋就往嘴里塞,东日爸爸看着休息日也要去读书室刻苦的二女儿,笑得合不拢嘴:“我们德善终于懂事了!知道要好好学习了!”
难得宝拉这次没有冷嘲热讽,就算德善的学习效率再低,起码现在学习态度端正了一些,也算值得鼓励。
一花妈妈也欣慰地说:“去读书室好,认真学习,期末争取考个好成绩,别总让音美替你操心。”
德善用力点头,刚想背上书包走,音美叫住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风油精,扔给她:“拿着,困了就涂在太阳穴上,别在读书室睡觉。”
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保温杯,灌上她刚刚特意弄的浓咖啡,“这个也带上,比外面的咖啡浓三倍,保证你不犯困。”
德善接过风油精和保温杯,心里暖暖的:“知道了,我肯定不会睡觉的!” 说完,背着书包就跑了出去。
余晖看着她的背影表示怀疑:“音美啊,你确定你的药油和咖啡能抵抗她的食困?”
音美其实也不确定,他们都太了解德善了,平时上课都能犯困,更别说在安静又温暖的读书室里了,简直是睡觉的绝佳好地方啊!
这些东西能不能真派上用场不好说,反正起个心理安慰的作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