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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再给你一次机会的话,你定然不会答应爹爹的。
那日出门相看,你还有些心虚,特地戴了层面纱遮遮,一路偷感极重地来到了极水苑的厢房。
你到时,那位云公子早已等候多时。
倒是让人有些抱歉。
你微微俯身作揖,“云公子,在下傅疏月,这厢有礼了。”
“不知你会早来,是我失了礼数。”
云知意样貌清俊,如玉如琢,宛如谪仙,与久允礼不同的是,他浑身都透露着雅意,而不是装出来的。
他见你如此,亦有些惊讶,放下手中的热茶,连忙起身回礼,“傅小姐不必如此,我名云知意,上头还有个阿姐,是家中次子。”
“请坐,傅小姐。”
他先给你倒了杯茶,端着递给你。
你此次本是抱着应付傅夫郎的态度来了,可一来见对方如此重视这次相看,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弄得太难看。
再者,云家的条件是数一数二的好,若是此次相看黄得太快,爹爹反倒会怀疑你是否在耍,进而变本加厉地试探你。
唉,你真是有苦说不出。
你接过并道了谢,抬起茶杯,抿了一口清茶,随即面色有些严肃地坦白道:“我亦是家中次女,想必云公子早已听过我家中之事了,我幼时便离了家,在观中做了十几年的小道士,与京城人不大一样。”
“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望云公子莫怪。”
京城人最是重礼数,想必傅夫郎如此急切为你寻亲事,也是怕你这离奇的道士经历不被人接受罢。
说出来,反而让你轻松些。
若他听了后,对你没什么意思,那便只能“遗憾”收场,无法强求。
只可惜,这位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对你早就有所耳闻,并无偏见,反而有些怜惜和好奇。
对一个人好奇是心动的征兆。
云知意面上带了些浅浅的笑意,轻声道:“无妨,这些规矩见惯了,不知者无罪,我才不会轻易怪罪傅小姐呢。”
之后,你们像是一见如故的朋友,闲谈了许久。
他对你在白云观的日子很是好奇,聊着聊着,亦会说些自己的见闻和家中之事。
他的阿姐云雾青,是个有名的官商,年纪同你阿姐差不多,故而,你对姐弟俩平日里的相处很是好奇。
毕竟,你那未曾谋面的阿姐只存在于想象中。
她的画像什么都被收起来,当作是遗物供奉在祠堂。
若你当初没有被师父带回白云观,或许姐妹俩会一起长大,事情的走向发生些许变化。
若你能早些回来,为她算上一卦,也能避免这场灾祸。
但事实是,谁都无法预料。
眼看着近黄昏,临别前,你从荷包中拿出一枚近日闲来无事做的辟邪符,亲自赠给了这位一见如故的友人。
你们道门中人,相逢即是有缘,而不会在意对方是否是男子。
一时忘了最初是来相看的。
云知意接过这枚辟邪符,也不在意是否是真的能辟邪,听闻是你亲手做的,已然是礼轻情意重。
他有些烫手地握在手心,垂着眼道谢,细看雪色的脸颊还有些淡红,“那我先告辞了,今日和傅小姐相处很是愉快。”
那时你还不知他的意思,找个知心人做妻主,已是他凭心意的范围内最好的选择了。
大多深闺男子,少有见外人的机会,亦没什么青梅竹马,家中管教严,上头有个阿姐遮风挡雨,故而他性子养得纯良,只求嫁入门第相当之家,找个知冷知热的妻主过日子。
云知意感觉得到,你是个很好的人。
他不会强求对方如京都大部分贵女一般通晓四书五经和六艺的。
你没想过会有这种误解,当时只是礼貌地回应,毫无半分旖旎,“云公子慢走,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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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云公子,你再次戴上面纱,又一路遮遮掩掩地回了傅家。
千藏万藏,没想成会是你的亲娘亲爹将你卖了。
那次相看效果不错,两家都觉着有苗头,于是也不急着约下一次,让两个小辈自行约着见面。
几日过后,你不负众望地将人约在了书铺,这位云公子说是去挑书,让你帮帮忙。
那可真是太好了。
除了道门之法一类的书,你对其他四书五经那只粗略地读过一些,见识浅薄,那只能是丢人现眼。
这约见还没到日子,久允礼先等不及,来傅家亲自送请帖了。
久家主四十大寿的帖子。
小公子这回显着孝心了,除了外祖家的亲戚,他只亲自给你一家送了请帖。
那可真是顺路啊!
这事儿,你还是听梨水说的,她路遇青雨,自然而然想到这一层,就多问了几句。
可怜青雨和梨水这两个心腹,时不时便要替不省心的主人遮掩私情,望风。
巧合的是,久允礼今日还不嫌麻烦地带了猫,说是白银想你了,特地过来探望你。
傅家妻夫俩也没有怀疑,傅夫郎还顺口提起了你与云公子的好事,让久允礼这个过去的“姐夫”,现下感情要好的兄长也知晓一下。
久允礼愣了许久,这才装作很是惊讶的表情,“是么?那我待会儿可是要好好问问疏月妹妹。”
随后,他告辞后转过身,表情瞬间变得苍白阴沉,一副风雨欲来的死感。
他死死用指甲掐住手心的肉,试图用那种疼意压制住想要立刻跑到你面前,不停地质问你,发疯似地哭闹一番。
明明说过,以那种理由拒绝过他,可转头就同家世清白,身份相当的年轻公子相看起来了。
今日相看,来日或许就磨不住母父的爱子之心,与他人成了婚,最后再来通知他这个有过私情的“姐夫”。
什么姐夫,倒不如成了真的,还能算作傅家的人,而非如今的外人。
青年内心不甘,委屈,愤怒,嫉妒,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仿佛要将他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