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步履蹒跚地一步三晃进了颜家的大门,望着陌生的景象一脸茫然,踟蹰半晌,寻了个方向走。
而对此毫不知情的颜韶心情颇好地泡在了自己后院的汤池中,屏退下人,一个人喝着小酒,吃着灵果,美滋滋盘算着此番聚沙塔退出岱陵之后他能拿到多少利润。
哦,今天事情发生的都太匆忙了,他忙昏了头,居然忘了让人去拍卖行取地契,实在不应当。
明日就赶紧派人过去,以免夜长梦多。
……不,要么今晚就……
他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一下子连泡温泉都觉得没那么舒服了,他索性直接上岸拿出衣服中的玉简,给手下发消息。
夜风微凉,带来一阵酒香,他闻着沁人心脾,回汤泉的动作就慢了些许。
就是这两步的差别,他将将一只脚踩进池子,下一瞬,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眼睁睁看着一道黑影不知从哪里落了下来,直直砸进他的汤池,溅起的水花给他淋了个兜头盖脸。
颜韶惊怒交加,怒在发现自家花大价钱养的府兵原来是吃干饭的,惊在其实自己也没发现这人的动静。
怎会如此?!这人是谁?!夏明澈的手下,还是那坟头草有十米高的叔父的残党?
他判断形势只用了一瞬间,刚要转身去拿衣服,就感觉自己水下的脚踝被水蛇一样的东西咬住了,什么巨大的东西潜在水下,就在他的面前。
他如临大敌,也顾不得衣服了,唤出阵盘严阵以待。
……哪成想飘满鲜花水下探出了一张熟面孔。
——一张熟得不能再熟、化成灰他都认得出的面孔。
“卫、迢。”
他气得声音都在颤抖,不用看都能猜到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特别狰狞可怖。
“你疯了吗?!在这里做什么?!”
他抬起手刚要把自己的衣服召过来,被水迷了眼睛一直闭着眼的人猛地将手搭在他伸出的手上打断了施法,她随手小猫洗脸一样在脸上呼噜了两把,惺忪睁眼。
“什么卫迢?卫迢是谁?……这是哪儿?”
姜昭顶着颜韶铁青的脸色上下左右打量着周围,颜韶忍无可忍,捏住她的脸避免她看到不该看的地方,正准备跟她来点不客气的,就见她本来飘忽的视线突然聚焦在他的脸上。
“欸?白淞?!白淞!!!”
她本来和他只是站得近,实则两人之间还有一定的距离,让颜韶勉强还算从容安心,可这女人一边叫着什么“白松”一边扑过来,一下打破了他的安全距离。
他一下就慌了神,没空思考她区区一介金丹是怎么挣脱她的桎梏的,当下就只顾着慌里慌张地躲闪,结果一时不察忘了身后就是池边,他的视野一瞬间天旋地转。
但一时不稳也难不倒他,他堂堂一个合体期,这把年纪了若是还因为这种蠢事摔跤,传出去他也不用混了。
颜韶腰部和腿部瞬间发力,稳住了他滑倒的趋势,还在想该从哪个角度推对方才不会受伤呢,就见对面那个可恶的女人又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最重要的是他居然都看不清——的可怕速度,环住了他的脖子。
什么叫做插翅难逃,他算是明白了。
他死命地扯她手,她死命地抱得愈来愈紧,两人就在这场幼稚的斗争中不断下落,等身体重重砸到地面的时候颜韶人已经麻了。
他清楚的感受到。他的人品、他的耐心以及他的美好品德等种种东西已经随着他的落地而被一同摔碎、一去不返了。
堂堂、堂堂合体期大能——
卫迢到底怎么做到的!居然能次次都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对他动手动脚!
他气急败坏,感受到脑后的手,直接动手扯了起来,却又是一僵。
“真是的,躲什么……白淞你怎么回事,是瘦了吗?这些日子没好好吃饭吗?怎么胸平了那么多?”
姜昭一低头,就将头埋进了他的胸口胡乱蹭着,边蹭边嗅,最后贴着他的胸肌说。
“真的好平哦,等等。”
颜韶脑后的手主动收了回去,还不等他松一口气,那双手却在他的身上游移了起来,他慌忙去抓,却见她惶然问。
“怎么胖了这么多,怪不得胸变小了,你过得不好吗?”
颜韶:……
他胖?!
从刚才她掉进她的浴池开始,他就一直处在一个被动的姿态,一开始是因为她莫名其妙滑不溜手,他捉不住,后来则是因为……
他气懵了。
从没人敢这么羞辱他,从来没有。
闯进他的私汤、冲他耍酒疯、看光他的身子、把他当不知哪里来的野男人、摸了他还要说他身材差!
哪怕是在他和阿姐流浪在外最落魄的时候,也从没人敢这么对他!
这桩桩件件,他已经不知道从哪开始气起好了。
还有那劳什子白松又是谁!不是沈珩叶孤云和那巫诚,听着倒是对他有几分真心,是她真实身份认识的人?
怎么?合欢宗的妖女也有真心?
什么阿猫阿狗也配跟他比?!还说他不如她?!
他怒极反笑,超常发挥捉住了她的手。
“你想怎么死,说吧。”
他气疯了,虽然一方面跟她合作还算愉快,另一方面烨儿跟她关系又实在不错,从各方面考虑他都决定饶她一命,但心口恶气实在无从发泄,他还是决定动手帮她醒醒神,小惩大诫一下。
“什么怎么死?你要来接我了吗?”
姜昭茫茫然抬起头问,她的眼神并不聚焦,颜韶从中居然读出了一丝哀伤。
“哈哈,我暂时还死不了,我还会飞升、还要拯救世界,我不想死,我也想你,你能不能换个方法来找我?”
她神情似哭似笑,手轻轻挣了挣,动不了,索性就又把头埋在他胸口蹭着,给颜韶蹭得浑身一僵,整个人都快熟了。
“你也舍不得带走我对不对?我好累哦,还要拯救世界,如果你还在就好了,他们都不懂我……你走了以后,没有人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