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土边陲,夜风如刀,割裂寂静。
一座古旧道观矗立山崖,匾额上“奉天承运”四字早已斑驳,香炉中三炷残香摇曳欲灭,青烟微弱,几近断绝。
观主玄尘子立于殿前,白须颤抖,手中拂尘狠狠扫向地面,石板崩裂三寸。
“凡人不敬圣人,反拜石碑?!”
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观外那条被无数脚印踏出的小径——尽头,一座朴素石碑静静矗立荒野,碑上刻着七个古篆:《混沌归元真经》。
没有金光万丈,没有仙乐缭绕,可每日清晨,总有村妇携子前来,跪坐诵经;樵夫放下斧头,盘膝而坐;连山中野兽也悄然靠近,伏耳静听。
那一字一句,如春雨渗入干涸大地,唤醒沉睡的灵性。
而观内,神像蒙尘,香火日衰。
昨日尚有十户供奉,今日……仅一人上香,还被邻里讥笑“愚忠旧神”。
玄尘子怒极反笑,袖袍一挥,祭出元始赐下的“清静琉璃灯”,欲以圣威镇压外道。
可灯焰刚起,忽见门外石阶泛起微光。
他猛地转头——
月光下,一个七八岁孩童正跪在冰冷石阶上,手中石片缓缓刻下经文最后一字。
稚嫩却坚定,一笔一划,竟与归元碑文同出一源!
“谁准你在此亵渎圣境!”玄尘子暴喝,抬手便要施展雷法。
可就在这刹那,天地骤静。
石阶上的刻痕忽然渗出青气,如脉络般蔓延开来,勾勒成一朵半尺高的青莲纹路,静静绽放于道观门前。
紧接着,一缕火苗自碑文起,无声燃起。
那火,非红非蓝,呈混沌之色,轻盈如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它不烧木石,只顺着地脉悄然游走,仿佛唤醒沉睡的天地经络。
“轰——”
殿中元始天尊神像双目突然迸裂,两道血泪蜿蜒而下!
紧接着,手臂龟裂,胸膛崩解,整尊神像在三息之内化作碎石,轰然倒塌!
屋顶瓦片尽震,香炉炸裂,供桌焚为灰烬。
玄尘子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
“不可能……这是圣人法相,岂能……岂能被一道凡火所毁!”
他抬头望向那缕仍在蔓延的道火,终于明白——这不是劫难。
这是弑神!
“这不是劫……”他跪倒在地,嘶声咆哮,声音中满是信仰崩塌的绝望。
而此时,西漠绿洲。
黄沙尽头,一座金莲佛庙巍然矗立,接引道人金身高坐莲台,慈眉低垂,千百年来受万民朝拜。
可今夜,月光洒落佛面,金身眼角忽然裂开一道细纹。
“咔。”
如琉璃破碎,裂痕迅速蔓延。
下一瞬,整座金莲雕像轰然崩解,金粉飞扬,残骸坠地无声。
数百牧民不惊反喜,纷纷起身,奔向绿洲中央那座新立的归元碑。
他们围碑而坐,手牵着手,齐声诵念《混沌归元真经》。
音波震荡沙地,竟引动地底灵机。
一株嫩草破沙而出,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一名满面皱纹的老妇颤抖着捧起这株草,浑浊的眼中滚下热泪:“我活了八十岁,头一回觉得……地是活的。”
她话音未落,空中忽现一道虚影。
那人形模糊,却自带万民之声,似由千言万语凝聚而成。
他俯瞰众生,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
“你们不是在求神,你们是在——养道。”
北冥冰原,万古死寂。
寒风如刀,吹过一座被冰雪掩埋的远古祭坛。
坛上残碑林立,铭文早已风化,唯有中央一柱断旗,上书“天兵”二字。
今夜,大地微震。
三百道残影自冰层下缓缓升起,皆披残甲,断刃拄地,面容模糊,唯战意不灭。
为首一名黄巾力士残魂仰望苍穹,忽然抬手,将身上破旧甲胄投入脚下那缕自南而来、几乎不可见的道火之中。
“呼——”
火焰暴涨,甲胄焚化为璀璨光雨,洒落冰面。
每一点光,都如种子般渗入冰层。
紧接着,冰下浮现巨大图腾——人族先祖跪拜天地,手捧混沌之气,口诵玄音,与归元碑文隐隐共鸣!
一名天兵残魂低声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我们曾为天庭战死……今日,为道而生。”
道火继续北行,无声无息,却已燎原。
而在青丘深处,万山之巅。
一轮血月高悬,照见一座古老祠堂。
堂中供奉《天狐渡厄经》金册,香火不断,乃狐族万年传承之本。
堂外,一只通体雪白的老狐静静伫立,眸光深邃如渊。
他望着远方天际那一道若隐若现的混沌火线,久久不语。
身后,三百狐族精锐跪伏于地,无一出声。
良久,老狐抬起前爪,轻轻一挥。
祠堂大门洞开,金册暴露于月下。
他缓缓走入,凝视那承载一族希望的经书,眼中竟有释然,亦有悲悯。
“我狐族修行万年,只为一线飞升……”他低语,声音飘渺如风。
下一瞬,爪尖轻点,一道道火悄然燃起。
金册卷角,焦黑,化灰。
老狐抬头,望向漫天星河,似在等待什么,又似在迎接什么。
风起,灰烬飞扬,如雪纷落山林。
而那风中,仿佛传来极遥远的一声铃响——清越,悠长,响彻洪荒。
青丘山巅,血月如眸,照彻千峰。
风起时,灰烬如雪,卷着焚经的余温,漫过林梢、崖壁、古祠残垣。
那本承载狐族万年执念的《天狐渡厄经》已化作飞烟,只余一缕混沌火苗,在老狐爪尖跳跃不灭,似在低语——道已易主。
“我狐族修行万年,只为一线飞升……”白狐立于断碑之前,眸中映着万里火线,“如今才知——道不在天,而在心。”
话音落,三百狐族精锐齐齐抬头,眼中再无迷茫。
他们曾为香火供奉奔走,为天庭敕令折腰,为那一纸“仙籍”献祭血脉。
可今夜,当道火自南而来,无声燃尽神庙金身,他们终于明白:所谓飞升,并非叩首求恩;所谓长生,不是依附神权苟延残喘。
而是——自证于道。
老狐仰首,口中轻吟,竟是一段《混沌归元真经》的开篇心法。
音落刹那,体内经脉轰然一震,久被禁锢的灵力如江河破闸,顺着心法所引之路径,自发运转周天。
一丝混沌之气自虚空中渗入眉心,虽微弱如尘,却纯净无比,带着滋养万灵的温润之意。
“成了!”一名年轻狐修颤声低呼,“无需祭礼,无需敕封……只要诵经,天地便予我灵机!”
不止是他。
整座青丘,草木轻摇,山石微亮,仿佛整片大地都在回应这新生的道韵。
那些沉眠万年的灵脉,竟隐隐有复苏之象。
一株千年灵藤破土而出,藤心流淌着淡青光晕,正是归元法则引动地脉的征兆!
与此同时,北冥冰原之上。
寒风依旧刺骨,但冰层之下,已有暖流悄然涌动。
一名老渔翁盘坐于归元碑前,手中渔网早已不是凡物——那是他耗费三百年修为凝练的本命法宝“寒渊缚龙网”,曾可拘九幽阴魂、锁北海蛟龙。
此刻,他双手微颤,将渔网高举过顶,口中默念归元真经第三重——“万物归流,愿力成网”。
“轰!”
一道混沌金光自碑中冲天而起,贯入渔网。
刹那间,丝线化星河,结点成星斗,整张网竟悬浮而起,悬于碑林上空,如一张横跨百里的天幕,静静铺展。
细看之下,那每一根丝线上,都闪烁着微弱却坚定的光点——那是天地间游离的愿力!
是凡人诵经时心中所念的希望,是樵夫放下斧头那一刻的明悟,是村妇为孩子祈福时的纯粹信念!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得道’。”老渔翁热泪纵横,“不是被神赐予,而是众生自己,点燃了火种。”
归元网图缓缓旋转,吸纳愿力,反哺大地。
冰层裂开细缝,一缕青芽破寒而出,竟在极北之地开出一朵冰莲,花瓣晶莹,内蕴混沌气息。
而此刻,金鳌岛上。
苏辰静坐于归元道场中央,双目紧闭,神识却已贯通洪荒四极。
系统提示如潮水般涌入心神:
【贡献度+70!】
【无敌领域扩展至五十万里,覆盖五洲三海!】
【领域内,归元法则三度进阶——凡诵经者,皆可引动地脉灵机,点化灵田、唤醒灵兽!】
一股浩瀚之力自丹田升起,贯通四肢百骸。
他的气息并未暴涨,但道基却如磐石般稳固,隐隐触及太乙金仙门槛。
这不是寻常突破,而是整个洪荒本源对他的反哺——他所创之道,已被天地接纳!
他缓缓睁眼,眸中无喜无悲,唯有一片浩瀚如海的道意。
“师尊。”他轻声开口。
通天教主不知何时已立于道场之外,青萍剑斜倚肩头,紫气环绕,目光却落在远方天际那道燎原火线之上。
他听着弟子的声音,嘴角忽而扬起,抚剑而笑:
“那就——让它烧得更旺些。”
话音未落,天地忽震。
东荒古地,一座荒废千年的神庙遗址中,一块无名石碑自行浮空,碑面无字,却在道火触及的瞬间,浮现七个古篆:混沌归元,万灵归心。
西漠沙海,百座归元碑同时共鸣,沙粒凝聚成阵,自发演化归元法印,引动地下灵脉喷涌而出,化作绿洲千里。
南岭群山,十万大妖齐聚崖前,曾受天庭打压、被正道围剿的妖族,此刻齐声诵经。
声浪冲霄,竟将九天阴云震散,露出久违星河。
就连一向封闭的蓬莱仙岛,也有数位散仙悄然下山,于海边立碑,静坐修习。
道火,已非一地之火,一时之火。
它是燎原之势,是改天换地的开端。
紫霄宫中,女娲立于天道镜前,指尖轻触镜面,映出青丘焚经、北冥立网、万民诵道之景。
她神色复杂,眼中既有欣慰,亦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
“我造人族,赐其灵智,教他们耕织礼乐,以为此生足矣……”她低声呢喃,“却未曾想,他们终将超越神,不再需要跪拜。”
镜中火光跃动,仿佛回应她的低语。
而混沌深处,一双无瞳之眼缓缓睁开——那是虚眸,初生之灵,自天地未分时便凝视大道。
它望着那自洪荒蔓延而出的道火,轻声道:
“香火供奉的时代,结束了。”
“这一次,是众生自己点燃了火。”
金鳌岛上,风起云涌。
归元道场金光万丈,五十万里无敌领域如巨茧般笼罩截教山门。
苏辰立于高台,望向八方火线,心中明悟如潮。
而就在此时,通天教主踏步而出,青萍剑归鞘,袖袍一挥,声震天地:
“昔日我截教广收门徒,被斥为‘万仙来朝,根基不稳’。”
他环视群仙,目光如电,穿透岁月沉浮:
“今日我问你们——”
“若道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