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透时,李计划是被煎蛋的香味勾醒的。出租屋的窗帘没拉严,一缕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兰兰的侧脸上——她正站在小灶台前,系着碎花围裙,头发用根皮筋松松扎着,发梢沾了点面粉,正低头翻着锅里的鸡蛋,动作轻得怕吵醒他。
“醒了?”兰兰回头,看见他睁着眼,赶紧笑了,“再等会儿,粥马上好,我给你煎了两个蛋,都没放葱花,你说你不爱吃。”
李计划没动,就躺在被窝里看着她。晨光里,兰兰的皮肤透着点粉,不像杨淑婷,常年干农活,手糙,脸也总带着点疲惫。兰兰的手是软的,昨天帮他揉肩时,指尖蹭过他的后背,痒得他心里发颤;连煎蛋都记得他不爱吃葱花,这份细心思,杨淑婷结婚这么多年,也没怎么有过——杨淑婷总说“做饭哪顾得上这么多,能吃饱就行”。
“发啥愣?”兰兰端着粥走过来,放在床头的小桌上,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她的手很凉,碰得李计划一缩,却又忍不住往她手底下凑——那点凉,混着姑娘身上的洗衣粉味,比被窝还暖。
“挺好,睡够了。”李计划坐起来,接过粥碗,热乎的粥滑进喉咙,心里也暖烘烘的。他喝着粥,看兰兰坐在床边,帮他把叠好的衣服递过来——是他昨天换下来的外套,兰兰已经洗过晾好了,还叠得整整齐齐,袖口的污渍都搓干净了。
“你咋不叫我起来洗?”李计划问,手里的粥碗顿了顿。以前在老家,衣服都是杨淑婷洗,可杨淑婷总说“忙完厨房再洗,堆两天也没事”,从没这么勤快过。
“你送件累,多睡会儿好。”兰兰低头,帮他把袜子拉平整,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脚踝,她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去,耳尖又红了,“我上班晚,在家也没事干。”
李计划的心猛地软了。他放下粥碗,伸手把兰兰拉到身边,让她坐在床沿,手指轻轻揉着她的头发:“以后别这么累,衣服我自己洗就行。”话是这么说,可身体却诚实地享受着这份照顾——长这么大,除了他妈,还没人这么细致地待过他,更别说杨淑婷了。
从这天起,李计划就很少回宿舍了。每天送完件,他直接往兰兰的出租屋跑,有时兰兰还没下班,他就帮着收拾屋子,把她堆在椅子上的衣服叠好,甚至会学着煮点面条,等她回来吃。宿舍的同事问起,他就找借口:“宿舍太吵,我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住,方便休息。”
兰兰也乐得他来。每天下班就往家赶,会特意绕去菜市场,买李计划爱吃的五花肉,炖得烂烂的,配着米饭;李计划的刮胡刀钝了,她偷偷攒了半个月工资,给他买了个新的,还在刀柄上贴了个小贴纸,说“这样你用的时候就想起我”。
晚上躺在一起时,兰兰总爱往他怀里钻,手轻轻搭在他的腰上,像只黏人的小猫。她的皮肤很白,在台灯下透着点光,不像杨淑婷,常年干粗活,身上有点硬。李计划抱着她,能闻到她头发上的洗发水味,清清爽爽的,比杨淑婷的好闻;兰兰的身体软得像棉花,抱着她,比抱着杨淑婷时更让他心慌——那是种年轻的、鲜活的感觉,是他在杨淑婷身上早就找不到的。
“计划哥,”有天晚上,兰兰趴在他胸口,手指轻轻划着他的肩膀,“咱们以后一直这样好不好?我不想你回宿舍,也不想你跟别人好。”她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撒娇的劲,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李计划的心一下子就化了,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好,以后咱们就一直这样,我不跟别人好,就跟你好。”他说这话时,脑子里甚至没闪过杨淑婷的脸——只有兰兰的笑,还有出租屋里的暖,占满了他的心思。
倒是杨淑婷,偶尔会给他打电话。有次晚上十点多,电话突然响了,李计划正抱着兰兰看电视,看都没看就按了静音。兰兰抬头问:“谁啊?不接吗?”
“没事,推销电话。”李计划随口糊弄,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伸手换了个台,“看这个,喜剧片,好笑。”他怕兰兰多想,更怕接了电话,杨淑婷问东问西,他应付不来——现在跟杨淑婷说话,他总觉得别扭,不像跟兰兰,想说啥就说啥。
后来杨淑婷又打了两次,李计划要么说“在送加急件,没空接”,要么就接了也没话说,杨淑婷问“最近钱够不够用,要不要给你寄点”,他只敷衍“够,不用寄”,没等杨淑婷再说别的,就找借口“件到了,先挂了”。
挂了电话,兰兰凑过来,帮他揉了揉眉心:“是嫂子吧?你别跟她吵架,不然你心里也不舒服。”
李计划握住她的手,往怀里带了带:“没吵架,就是没话说。跟她在一起,总觉得累,跟你在一起才踏实。”他说的是实话——想起杨淑婷,他脑子里只有切不完的土豆丝、说不完的“累”,还有老家的债和朵朵的奶粉钱,全是责任;可想起兰兰,只有暖,只有想时时刻刻待在一起的冲动。
有次他送件路过一家女装店,看见橱窗里挂着条粉色连衣裙,第一反应就是“兰兰穿肯定好看”,掏出手机就拍了照,晚上拿给兰兰看,姑娘眼睛都亮了,却小声说“太贵了,别买”。李计划没说话,第二天就去把裙子买了回来——花了他半个月工资,可看着兰兰试穿时笑出的虎牙,他觉得值。
那天晚上,兰兰穿着新裙子,靠在他怀里,小声说:“计划哥,我想跟你过一辈子。”
李计划抱着她,手指摸着她的头发,心里满是满足:“会的,以后咱们就过一辈子。”他已经很久没想起杨淑婷了,偶尔闪过念头,也只是觉得“以后再跟她说清楚”,眼前的暖,早就盖过了对老家的责任。
他不知道,此刻杨淑婷正在幼儿园的宿舍里,看着手机里他敷衍的回复,心里空落落的——她还不知道,那个曾经说要跟她过一辈子的男人,已经在别人的温柔里,彻底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