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一早,李计划骑着电动车,载着杨淑婷和朵朵去镇上的姑姑家走亲戚。电动车把手上挂着两箱牛奶、一提水果,都是昨天特意去县城买的,包装得亮堂堂的,看着就喜庆。
朵朵坐在中间,怀里抱着会唱歌的小熊,时不时按一下开关,小熊唱着《小星星》,引得路过的邻居都笑着打招呼:“计划,带媳妇孩子走亲戚啊?”
李计划笑着应:“是啊,去我姑家!”杨淑婷也跟着笑,伸手帮朵朵理了理帽子,指尖碰到李计划的胳膊,两人都下意识地顿了一下,又很快恢复自然——这几天在家演恩爱夫妻,这点小动作已经练得熟练了。
到了姑姑家,院门没关,里面传来麻将声和说笑声。姑姑听见动静,赶紧从屋里迎出来,看见他们,眼睛一下子亮了:“哎呀,计划、淑婷,可算来了!朵朵快让姑奶抱抱,想姑没?”
朵朵怯生生地往杨淑婷怀里躲,杨淑婷笑着推了推她:“跟姑奶说想了,姑奶给你留了糖呢。”朵朵这才小声说“想了”,逗得姑奶直笑。
进屋坐下,表姐、表哥也在,一屋子人围着他们,七嘴八舌地问开了。表姐先开口,拉着杨淑婷的手:“淑婷,你在城里幼儿园上班,是不是特别轻松啊?不用像在老家似的,天天围着锅台转。”
杨淑婷赶紧点头,脸上堆着笑:“轻松,比在家轻松多了。幼儿园就二十来个孩子,我主要帮着做饭、看孩子睡觉,园长特别照顾我,重活都不让我干。”
“那挺好,”表姐羡慕地说,“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够不够自己花的?”
没等杨淑婷开口,李计划先接了话:“够,怎么不够?她一个月三千五,管吃管住,除了给朵朵买零食,基本花不着啥。”他说着,还拍了拍杨淑婷的手背,动作自然得像真的一样,其实这话是说给亲戚们听的。
杨淑婷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没露出来,反而笑着打了他一下:“你别瞎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好。”表姐看了直点头:“你们俩还是这么好,不像我家那口子,天天跟我吵架。”
姑姑端着瓜子花生过来,听见这话,也跟着夸:“计划和淑婷打小就般配,现在过日子也这么和睦,比啥都强。计划,你现在升职当主管了,工资肯定涨不少吧?手下管几个人啊?”
李计划坐直了身子,语气里带着点自豪:“涨了一千五,现在一个月六千多,加上奖金,有时候能拿七千。手下管着三个人,不用像以前那样天天骑电动车送件,风吹日晒的,现在大部分时间在站点办公,轻松多了。”
“哎哟,那可真出息了!”姑姑高兴得拍了下手,“我就说你是个能干的,小时候就比别的孩子机灵。那你们在城里住得怎么样?租的房子大不大?冬天冷不冷?”
这话问到了杨淑婷的心上——她知道李计划跟兰兰合租,可不能露馅。她赶紧接过话:“住得挺好,两室一厅,阳光特别足,冬天有暖气,比老家暖和多了。我特意选了个带阳台的,夏天能晒衣服,冬天能晒被子,闻着都是太阳味。”
李计划心里松了口气,顺着她的话说:“是啊,她心细,选房子的时候特意挑的一楼,说怕爬楼梯累,还说阳台能给朵朵种点小多肉,孩子喜欢。”其实那房子是兰兰找的,阳台种的多肉也是兰兰的,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倒像真的是杨淑婷精心选的一样。
表姐凑过来,小声问杨淑婷:“那你们攒了不少钱吧?啥时候在城里买个小房子,把朵朵也接过去上学啊?”
杨淑婷心里一紧,脸上却笑着:“正攒着呢,快够首付了。等明年朵朵三岁,就接过去上幼儿园,跟我们住一起,省得天天想她。”她说着,还摸了摸朵朵的头,眼眶有点发热——其实她根本没攒多少钱,大部分工资要么寄给娘家,要么跟刘刚一起花了,这话不过是装给亲戚看的。
李计划赶紧帮腔:“是啊,现在就盼着朵朵赶紧长大,接过去一家人团聚。到时候让淑婷别上班了,在家带孩子,我一个人挣钱也够花。”这话他自己都不信,可看着亲戚们羡慕的眼神,还是说得跟真的一样。
到了吃饭的时候,桌子上摆满了菜,炖鸡、炒排骨、炸丸子,都是姑姑特意做的。李计划不停地给杨淑婷夹菜:“你多吃点排骨,补补身子,在幼儿园天天给孩子做饭,自己都没好好吃。”
杨淑婷也给李计划剥了个橘子:“你少喝点酒,下午还要骑车回去,路上不安全。”两人的小动作落在亲戚眼里,更是觉得他们恩爱得不行。
表姐笑了笑:“你俩真好,我还以为你们在城里过得不容易呢。你看计划现在出息了,你又轻松,真是神仙日子。”
杨淑婷点点头,没再说话,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如果亲戚们知道他们俩各自在外面有人,知道他们天天演戏,不知道会怎么看他们。
下午要走的时候,姑姑把他们送到门口,塞给朵朵一个红包,又拉着李计划的手叮嘱:“在城里好好干,别跟淑婷吵架,两口子过日子,互相体谅着点。”
“知道了姑,您放心吧。”李计划点头,杨淑婷也跟着说:“姑,您照顾好自己,我们有空就回来。”
骑着电动车往家走,朵朵坐在中间,已经睡着了,小脑袋靠在杨淑婷怀里。路上没人说话,只有电动车“嗡嗡”的声音。
李计划看着前面的路,心里乱糟糟的——刚才在姑姑家说的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那些美好的日子,不过是他编出来的谎言。
杨淑婷也看着路边的白杨树,心里不是滋味。她想起刘刚说要带她去买房子,想起他们规划的未来,再看看眼前的李计划,觉得特别讽刺。
两人一路无话,风吹在脸上,有点冷。他们都知道,刚才饭桌上的恩爱、院子里的帮腔,不过是一场戏,一场演给别人看的戏。可演得久了,连他们自己都快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了。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看起来像一家三口紧紧靠在一起,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的心,早就离得十万八千里了。这场恩爱戏,不知道还要演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演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