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的海底，又在剧烈的颠簸与撕扯中艰难上浮。路烨猛地睁开眼睛，剧烈的头痛和灵魂深处的虚弱感让他几乎再次昏厥。他发现自己仍然伏在龙螶宽阔而冰冷的骨甲背上，只是龙螶的动作不再如之前那般迅猛，而是带着一种重伤后的沉重与踉跄。
他环顾四周。
这里并非想象中能量风暴肆虐的绝地，而是一片……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诡异空间。
没有天空，没有大地。上下四方都是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暗紫色虚空。他们正“漂浮”在这片虚空之中，脚下并非实体，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承托着。远处，悬浮着无数巨大无比的、如同星辰碎片般的暗色岩石，一些岩石上生长着发出幽蓝色或惨绿色微光的晶簇，为这片死寂的虚空提供着唯一的光源。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片虚空中，随处可见一些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残骸。
有如同山峦般巨大的、不知名巨兽的森白头骨，眼眶中燃烧着永不熄灭的苍白火焰；有断裂的、仿佛由星辰锻造而成的金属舰桥，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活物般蠕动阴影的苔藓；甚至有一具半截身躯都石化了的、背生双翼的类人形巨像，手中还紧握着一柄断裂的、萦绕着时间乱流的石矛。
这里仿佛是某个远古战场的垃圾场，又像是无数世界碎片和时代遗骸的堆积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时空错乱感，以及一种万物终焉的死寂与虚无。就连之前紧追不舍的两位统领级强者的气息，也彻底被隔绝在外。
“我们……这是在哪里？”路烨喃喃自语，声音在虚空中显得异常微弱。
【环境分析：确认进入‘虚无裂谷’内部亚空间碎片。】
【能量场特性：高惰性，时空结构不稳定，存在未知规则碎片残留。】
【检测到多种高维能量残留及法则侵蚀痕迹……极度危险！】
【警告：宿命兽宠‘深渊龙螶’伤势严重，生命力持续流失（缓慢）。】
系统的提示让路烨心头一紧，他立刻检查龙螶的状况。龙螶的状态非常糟糕，强行引导寂灭能量冲击枷锁的后遗症，加上穿越空间裂缝时的消耗和创伤，让它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暗金色的骨甲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多处伤口仍在缓慢渗着暗金色的血液，那新生的龙角都显得黯淡无光。
“必须立刻治疗！”路烨心急如焚，试图从系统空间取出疗伤药物，却发现自己能动用的资源几乎耗尽，只剩下些许基础的草药和那点残存的灵魂珊瑚粉末，对于龙螶如此沉重的伤势，无异于杯水车薪。
而那只新生龙裔，则静静地悬浮在不远处的一块小型浮石上。它似乎对这片虚无的环境适应良好，甚至可以说……如鱼得水。它体表暗金与灰白交织的色泽在幽暗的光线下流转，那双灰白的漩涡眼眸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那些巨大的遗骸，偶尔会伸出爪子，触碰一下附近悬浮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晶簇。
令人惊讶的是，那些蕴含着不稳定虚空能量的晶簇，在被它触碰后，光芒会微微闪烁，然后变得温顺下来，甚至有一丝丝精纯的虚空能量被它吸入体内，它那原本因吞噬圣光而有些躁动的气息，反而渐渐平复下来。
它……能吸收这里的能量？路烨注意到这一点，心中微动。这新生龙裔的能力，似乎与“虚无”、“寂灭”、“吞噬”这类概念高度相关。
就在这时，新生龙裔似乎发现了什么，它那漩涡眼眸定格在远处一具特别庞大的遗骸上。那似乎是一具某种节肢类巨兽的甲壳残骸，如同一个倒悬的漆黑山脉，甲壳表面布满了巨大的孔洞，内部深邃不知通向何方。
新生龙裔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探寻意味的嘶鸣，然后身形一动，如同融入虚空般，朝着那具甲壳遗骸飘去。
“等等！”路烨下意识地喊道，同时通过契约传递出关注的意念。这地方太诡异，他担心新生龙裔乱闯会引来未知的危险。
新生龙裔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路烨和虚弱的龙螶一眼，那灰白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催促？它用尾巴指了指那甲壳遗骸的方向，然后再次向前。
它在指引我们？路烨心中疑惑，但看着龙螶越来越差的状态，以及这片虚无中毫无头绪的困境，他咬了咬牙。
“龙螶，撑住，我们跟过去看看。”他拍了拍龙螶的脖颈。
龙螶低吼一声，强撑着伤势，振动骨翼（在这片虚空，飞行似乎不受限制，但消耗巨大），载着路烨，缓缓跟上了新生龙裔。
他们穿过一片悬浮的、如同墓碑般的巨大金属残片群，小心翼翼地避开一些散发着不祥波动的能量漩涡，最终来到了那具巨大的、倒悬的甲壳遗骸前。
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其庞大与压迫感。甲壳漆黑如墨，质地非金非石，上面布满了战斗留下的恐怖伤痕和一些早已干涸的、颜色诡异的巨大血迹。
新生龙裔径直飞向了甲壳底部一个最大的孔洞，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路烨犹豫了一下，也指挥龙螶跟上。
进入孔洞，内部并非想象中的狭窄，反而异常开阔，仿佛进入了一个巨大的、被掏空的山腹。光线来自墙壁上自然生长的那些幽蓝色晶簇，将内部映照得一片朦胧。
而在这“山腹”的中心，路烨看到了令他和系统都为之震惊的东西！
那里生长着一株……完全由能量结晶构成的“植物”？它大约一人多高，形态如同珊瑚，却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暖、充满生机的乳白色光泽，与周围幽暗虚无的环境格格不入！在这株结晶植物的顶端，凝结着三颗鸽卵大小、如同液态光晕般缓缓流转的乳白色果实，散发出磅礴而精纯的生命能量！
【检测到超高浓度生命本源结晶！】
【名称：虚空生命果（？？？）】
【品级：传说（？？？）】
【效果：蕴含最纯粹的生命法则碎片与虚空适应性本源，可大幅修复肉身与灵魂创伤，强化生命本源，极小概率赋予‘虚空亲和’特性。】
【警告：该物品能量层级过高，直接吸收存在风险，建议配合稳定剂使用。】
生命果实！而且是在这片死寂虚无中诞生的、蕴含生命与虚空双重本源的神物！
路烨的心脏狂跳起来！这简直就是为此刻重伤的龙螶量身定做的救命稻草！
新生龙裔悬浮在那株结晶植物旁，灰白的漩涡眼眸看着那三颗果实，又看了看路烨和奄奄一息的龙螶，意思再明显不过。
是它……带我们找到了这里？它怎么知道这里有能救龙螶的东西？是靠它对能量的特殊感知，还是……别的什么？
路烨来不及细想，他立刻从龙螶背上跃下，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株结晶植物。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那乳白色果实中蕴含的磅礴生机，让他自己灵魂的创伤都感到一丝舒缓。
他伸出手，想要摘取果实，却又有些犹豫。如此神物，周围会没有守护？或者摘取会引发什么变故？
就在他迟疑的瞬间，异变再生！
那株结晶植物周围的虚空，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个低沉、沙哑、仿佛由无数灵魂碎片糅合而成的古老声音，直接在这片空间中响起，用的是一种路烨从未听过，却莫名能理解其意的语言：
“生命的窃贼……虚空的旅者……”
“欲取生命之实，需付……等价之代价……”
“汝等……以何物……交换？”
伴随着声音，一道模糊的、由幽蓝光芒构成的、如同远古贤者般的虚影，缓缓在结晶植物旁凝聚成形，那双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眼睛，淡漠地注视着路烨和他身后的两只龙裔。
这突如其来的存在，让路烨浑身汗毛倒竖！他感受到了一种远比外面两位统领级强者更加深邃、更加不可测度的气息！
新生龙裔也立刻摆出了戒备的姿态，灰白漩涡眼眸死死盯住那道虚影，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鸣。
交换？代价？
路烨看着虚影，又看了看生命垂危的龙螶，以及那近在咫尺的救命果实，心沉了下去。
在这片诡异的虚无遗骸中，他们似乎触动了某种古老的……契约？
（第四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