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撕开热浪，镇印刷厂的铁皮屋顶被晒得发烫，油印机的轰隆声里混着工人此起彼伏的擦汗声。张嘉豪捏着批发商发来的传真，眉头微蹙 —— 纸上 “四驱车充电电池” 五个字，像块石头压在心头。上一章刚靠维修胶印机稳住跨县订单，眼下批发商催得紧，这稀缺货源要是找不到，不仅玩具生意要断档，之前攒下的渠道信任也可能打折扣。
他揣着小灵通走到厂房门口，蹲在老槐树下抽烟。2000 年的乡镇市场，四驱车是孩子们疯抢的爆款，但配套的充电电池大多是劣质杂牌，靠谱的品牌货极少。前世他在南方打工时，曾听说东莞有家玩具厂专门给品牌代工，电池质量过硬，就是渠道难打通。现在乡镇里没人有南方的货源，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县城那家挂着 “外贸代办点” 招牌的小门脸。
下午两点，张嘉豪骑着父亲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赶往县城。代办点藏在菜市场隔壁的巷子里，斑驳的木门上钉着块手写木牌，推门进去，一股油墨和霉味扑面而来。老板是个戴老花镜的老头，正趴在满是文件的木桌上核对单据，墙上挂着几部老式拨号电话，线绳缠得像乱麻。
“大叔，想托你联系广东的玩具厂，要四驱车充电电池。” 张嘉豪把写好的需求清单递过去。老头推了推眼镜，扫了眼清单，咂咂嘴：“广东那边远得很，代办费要收货款的 5%，而且得先寄样品确认，货到付款，你愿意等？”
“愿意。” 张嘉豪毫不犹豫，从口袋里掏出提前写好的委托书，“地址我都写清楚了，样品只要合格，后续至少订 1000 组。” 老头见他爽快，也不再啰嗦，拿起电话开始拨号，转盘转动的 “咔哒” 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长途电话接通的瞬间，电流杂音刺耳，张嘉豪对着话筒大声报出需求，对方是个操着粤语的女声，反复确认了电池规格和样品寄送地址，才挂了电话。
从代办点出来，张嘉豪没直接回乡镇，骑车拐去了镇中学。JY 资料卖了两个多月，虽然口碑不错，但成本一直降不下来。他记得前世这时候，很多学校会整合历年真题和模拟题，既实用又能降低印刷成本。他找到初三班主任李老师，说明想联合几所学校的老师筛选真题的想法，李老师一听就答应了：“你这资料命中率高，要是能加真题，学生们更愿意买，我再帮你联系另外两所中学的数学和英语老师。”
接下来的三天，张嘉豪每天放学后都泡在学校办公室。四位老师围着办公桌，把一摞摞泛黄的试卷摊开，用红笔圈出高频考题和经典题型。张嘉豪则负责整理分类，用英雄钢笔在稿纸上标注题号和易错点，偶尔还能凭借前世的记忆，提醒老师补充几道未来会高频出现的题型。整理好的手稿送到印刷厂，油印机印出来的真题卷字迹清晰，纸张虽然还是普通油印纸，但因为题目筛选精准，厚度比之前薄了不少，印刷成本直接降了 10%。
“小张，这真题卷一出来，咱们的资料又能多卖不少！” 印刷厂的老工人王师傅拿着样卷，笑得合不拢嘴。张嘉豪点点头，心里盘算着：售价不变，成本降低，这一笔就能多赚不少，刚好能给工人们发点福利。
最近天气越来越热，印刷厂车间里像个蒸笼，工人们光着膀子干活，额头上的汗珠子滴在印纸上，偶尔会晕开字迹。张嘉豪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天下午，他去供销社买了二十张冰棍券，又从银行取了 400 元现金，挨个儿给工人发：“天热辛苦大家，每人 20 块降温费，再拿张冰棍券，下午歇工时去供销社领冰棍，随便吃！”
工人们接过钱和券，脸上乐开了花。王师傅搓着手说：“小张老板真体恤人，以前在别的厂干活，哪有这待遇！” 原本有些松散的干活氛围，一下子变得热火朝天。夜班工人主动提出延长两小时工时，说要把真题卷的订单赶出来，就连之前总抱怨的年轻工人，也干劲十足地调试机器。
傍晚时分，张嘉豪骑着自行车回家，路过供销社时，看到工人们正围着冰柜选冰棍，说说笑笑的样子格外热闹。他刚要骑车过去，口袋里的小灵通突然响了，是县城外贸代办点打来的：“小张，广东那边回话了，样品三天后寄到，让你准备好货款，收到样品满意就发货。”
挂了电话，张嘉豪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他抬头看向天边的晚霞，觉得这六月的风都凉快了不少。可没等他高兴多久，父亲急匆匆地从家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盖着镇 JY 办公章的通知单：“豪子，你看这事儿，镇里突然要抽查印刷品，说咱们的真题汇编可能涉及未公开考题，让暂停印刷！”
张嘉豪接过通知单，只见上面手写着 “即刻暂停相关印刷业务，待核查后另行通知” 的字样，落款是镇 JY 办。他眉头一皱，心里清楚，这肯定是有人举报，不然镇里不会突然抽查。真题汇编的题目都是公开的模拟题和历年考题，根本不存在未公开的问题，但眼下暂停印刷的通知已下，要是处理不好，不仅订单要延误，好不容易打开的市场也可能受影响。
他捏紧通知单，转身往印刷厂走去。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身后是供销社传来的欢声笑语，身前却是突如其来的核查危机。这一晚，注定不会平静，他得连夜准备好题目溯源表，明天一早就去镇 JY 办说清楚，绝不能让苦心经营的 JY 资料业务栽在这事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