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黄的窗纸被风吹得簌簌响，张嘉豪捏着那份刚拿到手的判决书，指节因为用力泛出白。判决书上的黑字墨迹还没完全干透，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刘坤需于十五日内赔偿本地生活网经济损失 50 万元，并在市级报刊刊登公开道歉声明。
可律师刚走，就传来了刘坤的话 ——“赔？我刘坤在本地混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哪个毛头小子能从我兜里掏走一分钱！判决书？废纸一张！”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沉了下来，王虎把手里的搪瓷缸往桌上一顿，缸里的凉白开溅出几滴：“这孙子太嚣张了！要不我带人去他店里堵他？”
“不行。” 张嘉豪抬手按住王虎的胳膊，视线扫过围在桌前的 JY 小组成员，“我们走的是法律途径，就不能再走歪路。他拒不履行，我们就申请强制执行 —— 既然他想耍无赖，那就让相关机构替我们把账算清楚。”
这话落音，孙浩从包里掏出一叠空白的稿纸和一支新的英雄牌钢笔推过来：“我早问过律师了，强制执行申请书得手写，格式不能错，我把模板记下来了，你照着写，我帮你核对。”
张嘉豪点头，接过钢笔，笔尖划过稿纸的瞬间，发出沙沙的声响。他蹲在办公桌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一字一句地写。申请书的抬头要写清受理机构名称，正文里要列明判决书编号、刘坤的违约事实、申请冻结的资产范围，甚至连 “商铺租赁合同复印件”“银行存款证明” 这些附件清单，都得逐一标注清楚。
写了足足一个小时，胳膊酸得抬不起来，稿纸上落了不少墨点 —— 是他太急，笔尖的油墨没控住。王虎蹲在旁边，拿橡皮擦小心地蹭掉墨点，又递来一张新稿纸：“豪子，重写最后这页吧，墨渍太多，怕人家看不清楚。”
张嘉豪没推辞，重新提笔。这一次他慢下来，每一个字都写得端端正正，就连落款处的签名，都比平时多描了两遍，确保笔迹清晰可辨。写完后，他又和孙浩对着律师给的模板逐字核对，确认没有遗漏，才把申请书复印了三份 —— 一份自留，一份寄给律师，一份用牛皮纸信封封好，贴上邮票，让跑腿的伙计送到邮政局，特意要了一张寄件回执单，捏在手里反复看，直到确认回执单上的邮戳盖得清晰。
接下来的几天，张嘉豪几乎泡在了银行和相关机构之间。去银行调取刘坤的存款证明时，柜台的阿姨翻了半天的纸质账本，才找出刘坤的账户信息，递出来的存款证明是用复写纸印的，一式三联，红章盖在中间，纸张边缘带着齿痕。“小伙子，这证明你可得收好了，补办一次得跑三趟，还得带齐所有手续。” 阿姨的叮嘱还在耳边，张嘉豪已经拿着证明赶到了受理强制执行的机构。
机构的工作人员翻看着他递过去的材料 —— 手写的强制执行申请书、判决书复印件、银行纸质存款证明、刘坤名下商铺的租赁合同复印件，甚至还有之前刘坤闹事的 dV 录像带复印件。“材料很全，证据链也清晰，我们会尽快处理，但你得有心理准备，有些人会偷偷转移资产，能不能冻住，就看这几天了。”
这话让张嘉豪揪了心。他让王虎带着两个组员，轮流守在刘坤的商铺门口，盯着有没有大额转账、搬空货物的迹象，又让技术组的人盯着迅驰网的收款账户，一旦有资金流动，立刻用 bp 机通知他。
日子一天天过，组员们每天晚上都会聚在印刷厂的办公室，用粉笔在黑板上记录进度：第一天，刘坤的账户没动静；第三天，刘坤去了银行，但被工作人员以 “账户待核查” 拦下；第七天，相关机构的通知下来了，冻结刘坤名下所有银行账户。
直到第十五天的下午，律师的 bp 机突然响了，张嘉豪攥着 bp 机跑到供销社的电话亭回拨，听筒里传来律师的声音：“成了！刘坤的账户里有 52 万，已经冻结了 50 万，够赔偿款了！剩下的 2 万，他就算想转移也没用了。”
挂了电话，张嘉豪靠在电话亭的木柱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电话亭外，王虎和组员们正围着他，看到他脸上的笑，立刻炸开了锅。有人拍着巴掌喊 “赢了”，有人跑去小卖部买了汽水，用牙咬开瓶盖，递到张嘉豪手里：“豪子，这下咱总算出了这口气！”
50 万的赔偿款虽然还没到账，但被冻结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刘坤再没了耍赖的余地。这不仅是给团队讨回了公道，更给本地生活网补充了流动资金 —— 之前为了打官司，孙浩垫付的律师费、打印材料的费用、证人的误工费，总算有了着落。
处理完强制执行的事，张嘉豪心里还有件事要做：给网站加一个 “原创保护专栏”。
他带着几页手写的专栏内容，去了常去的那家网吧。老板见他来，熟稔地拉开一台老电脑的椅子：“豪子，又来上网？今天拨号网快，我刚调过。”
张嘉豪坐下，按下拨号键，老式调制解调器发出尖锐的蜂鸣，接着是断断续续的滋滋声，像老旧的收音机在调频。等了三分钟，屏幕才跳出本地生活网的后台界面，分辨率不高，屏幕还在微微闪烁。他打开纯文本编辑器，把提前写好的内容逐字敲进去 —— 没有花哨的图片，没有彩色的字体，只有黑底白字的纯文字：开头是《原创保护声明》，中间附上了这次维权的关键证据清单（手写证据照片的冲印版暂时没法上传，只能用文字描述），结尾是用户反馈通道，留了 qq 群号和邮政信箱地址。
专栏上线的当天晚上，网吧的老板就告诉张嘉豪：“你那网站今天流量比平时多了不少，好多人都在看那个原创专栏。”
张嘉豪没在意，直到第二天，技术组的组员拿着手写的流量统计册跑来：“豪子！咱网站的用户留存率涨了 40%！好多用户在 qq 群里说，就冲咱敢跟抄袭的硬刚，以后就只用咱的网站！”
这是意料之外的收获。原来比起花里胡哨的功能，用户更认 “原创” 和 “公道”。张嘉豪看着统计册上用钢笔写的数字，心里清楚，本地生活网能走到今天，靠的从来不是投机取巧，而是实实在在的做事，是保护自己的原创，也保护用户的权益。
维权的事告一段落，张浩跳槽留下的技术空缺，也该补上了。张嘉豪在印刷厂门口贴了一张手写的招聘启事，内容很简单：招计算机相关专业毕业生，懂网站开发，薪资面议，不看学历看本事。
启事贴出去没两天，就来了两个年轻人，都是附近大学的计算机系毕业生，带着手写的毕业设计和一叠代码稿纸。张嘉豪没跟他们聊客套话，直接把网站后台的一段代码调出来，让他们现场优化。
半个小时后，两人交出了优化后的代码，不仅解决了之前网站卡顿的问题，还加了一个简单的缓存功能。张嘉豪看完，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就你们俩了，工资比市场价高 20%，试用期一个月，干得好，股份都有你们的份。”
两个年轻人愣了愣，随即露出惊喜的表情。他们原本以为，一个高中生办的网站，顶多是小打小闹，没想到张嘉豪出手这么大方，也这么看重本事。
重组后的技术团队，少了张浩的私心，多了几分冲劲。办公室里，又能听到敲代码的敲击声，和组员们讨论技术的争论声，那种熟悉的、充满活力的氛围，又回来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50 万赔偿款即将到账，网站用户留存率暴涨，技术团队补全，印刷厂的订单也没受影响。张嘉豪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桌上摊开的商铺租赁合同复印件，盘算着用赔偿款再拓展两个合作商户，把本地生活网的业务再推一步。
就在这时，一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敲开了办公室的门，递过来一份纸质通知。张嘉豪接过来，看到上面的字，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回去。
通知上写着：根据最新的政策调整，针对学生群体的租赁类项目，将纳入重点监管范围，即日起，暂停新增此类项目的备案，已备案的项目需在一个月内完成合规整改。
学生类租赁项目 —— 这是本地生活网目前的核心业务之一，从最初的教辅资料租赁，到后来的文具、自行车租赁，靠的就是学生群体的流量。政策突然收紧，意味着他们赖以为生的业务，即将面临巨大的危机。
张嘉豪捏着那份通知，指尖冰凉。窗外的蝉鸣还在响，可他却觉得，夏末的风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寒意。
他抬头看向围过来的组员，把通知放在桌上：“刘坤的账，我们算清了，但新的麻烦，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