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跨过门槛，焚天殿的大门在身后“轰”地一声关上。那声音特别响，像是大石头掉进深井里，耳朵都被震得嗡嗡的。一股热浪随即扑面而来，不是普通的热，而是沉甸甸的、带着压迫感的灼烧，让人呼吸都顿了一下。
他没有停下步伐。
黑色石砖铺成的长廊一直往前延伸，两边墙上刻满了图腾。那些线条很粗，看起来像是用刀硬生生劈出来的，每一笔都透着古老又蛮荒的感觉。脚踩下去的一瞬间，砖面上浮现出暗红色的纹路，一闪就没了。
空气中的灵气很杂乱，不能直接吸收的样子，反而像一群野兽，在周围乱撞、撕咬，想钻进皮肤，冲垮意识。
江烬闭上眼睛。
《焚天诀》从丹田开始运转，经脉像一张网，慢慢把那些乱窜的灵气收拢起来。皮肤下渐渐发热，那是体内的焚天纹在回应地心火脉的压力。它没有完全亮起，只是微微跳动，好似埋在灰里的炭火，随时可以燃起来。
一步，两步。
每走一步，脚下的符文就亮一次，火脉的波动也减弱一分。等到第三步落下时，原本狂躁的气流竟然开始顺着他的呼吸起伏，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
他知道，自己通过了第一关。
前面的光越来越亮。长廊尽头是一片开阔的大殿，穹顶高得看不见顶，地面中央悬浮着一团火焰。不大，只有拳头高，颜色也不是单纯的橙红，里面夹杂着金色丝线般的纹路，缓缓旋转。
这就是地心火脉。
江烬刚走近三丈之内，一股意志突然压下来。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审视。那团火轻轻一颤，射出一道光束，直直照向他胸口。
他站着不动。
光扫过皮肤，焚天纹沉在血肉深处，没有任何反应。几息之后，光收回了，火焰恢复平静。
“不错。”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江烬转头看去。彭烈站在一根石柱旁，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他穿着深紫色长袍，胸前绣着火焰山形状的纹路，腰间挂着一块玉牌，上面刻着“刑律”两个字。
他是焚天谷的大长老，也是主家的人。
江烬抱拳行礼：“见过彭长老。”
彭烈走近几步，脸上带着笑：“刚才我都看到了。你能通过火脉试炼，说明血脉确实纯正。不容易啊，边城那边……以前可从来没出过你这样的人才。”
江烬低头说：“弟子侥幸。”
“别谦虚。”彭烈看着他，“你在擂台上，连江辰的《霸天诀》劲气都吞了。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听说，连内门几位执事都觉得奇怪。”
“那是江辰兄手下留情。”
彭烈笑了两声，眼神却没变暖：“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老实。”
江烬没接话。
彭烈抬起手，掌心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慢慢朝他眉心探来：“让我看看你的经脉情况。刚觉醒血脉的人，容易被火毒反噬。我是为你好。”
江烬往后退了半步。
动作不大，但刚好避开了那道灵光。
“多谢长老关心。弟子体内气息稳定，暂时没什么不舒服。”
彭烈的手停在半空，指尖的光熄灭了。
他盯着江烬看了两秒，又笑了：“也好。你能自己调息，说明功法掌握得不错。以后在这焚天殿修行，遇到问题可以直接找我。我不但在刑律院当值，也负责新弟子的引导工作。”
“弟子记住了。”
“对了。”彭烈忽然换了语气，“你知道为什么焚天殿只收十个人吗？”
江烬摇头。
“因为这里不只是修炼的地方。”彭烈走向火脉，背对着他说，“这是江家祖地的核心。每一块地砖，每一道墙上的纹路，都记录着历代先辈的战斗和牺牲。能进来的人，必须经得起考验。”
他顿了顿。
“有些人，哪怕一时风光，如果根不正，最后也会被淘汰。”
江烬站着没动。
“弟子只想踏实修行。”
“好话谁都会说。”彭烈转过身，“可人心难测。就像你这次突然觉醒血脉，谁能保证不是外力促成的？万一……用了什么邪道手段，将来爆发出来，不仅害了自己，还可能动摇宗门根基。”
江烬抬眼：“长老是怀疑我用了禁术？”
“我没这么说。”彭烈摆摆手，“我只是提醒你，别被人利用。有些人表面帮你，其实另有所图。比如那面焚天镜——你真以为它是偶然出现在你手里的？”
江烬沉默。
彭烈上前两步，离他只剩五尺距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针对你，是因为你是分支子弟。但你要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家大局。如果有杂质混进核心，哪怕只是一粒沙，我也要亲手挑出去。”
江烬看着他。
彭烈的眼神很平静，语气也很温和。可那种压迫感，比刚才火脉的试炼还要沉重。
他知道，对方已经动了杀心。
只是现在还不能动手。
“弟子明白。”江烬终于开口，“我会用行动证明自己。”
彭烈笑了笑：“希望如此。”
他袖子一甩，转身朝侧殿走去：“你刚进来，先熟悉环境吧。明天会有正式安排。记住，焚天殿不是擂台，这里没人会给你翻盘的机会。”
脚步声渐渐远去。
江烬站在原地，直到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
他这才缓缓松开右手。掌心有一道浅浅的痕迹，是刚才握得太紧掐出来的。
抬头看向地心火脉。那团火依旧安静燃烧，映在他瞳孔里，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星。
他走到火脉三丈外，盘膝坐下。
表面上是在感悟火道气息，实际上五感全开，一点一点检查体内的经脉。焚天诀在体内缓慢运转，查看有没有外来印记或残留的灵力。
什么都没发现。
但他知道，彭烈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刚才那一瞬的灵识扫描，虽然被他用气血遮掩过去，但对方一定察觉到了异常，只是没抓到证据。
接下来才是真正危险的时候。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识海。
焚天纹静静地趴在脊椎底部，温顺得像睡着了一样。就在他准备退出时，眼角余光扫到一根殿柱的底部。
那里有一道极细的裂痕。
不对。
他睁开眼再看。
裂痕不在石头上。
而在空气中。像水面轻轻荡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有人留下了监视印记。
江烬不动声色，继续坐着。
一刻钟后，他缓缓起身，朝火脉最近的一角走去。
脚步故意放得很重。
经过那根石柱时，左手看似无意地扶了一下墙面。
指尖悄悄划过裂缝的位置。
一丝微弱的灵力触感传来。
他记住了那个位置。
然后继续往前走，在火脉另一侧停下，做出一副认真参悟的样子。
五分钟之后，他转身，朝着彭烈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走廊空无一人。
江烬走回原位，重新坐下。
这一次，他不再检查身体。
而是运转《焚天诀》最基础的一段口诀，让体表温度慢慢升高，假装进入深度修炼状态。
同时，识海中的焚天纹轻轻一颤。
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火息，顺着地面的缝隙，悄无声息地朝那根石柱蔓延而去。